越过你的肩头,
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天空。
是你过于美好;
还是因为斜阳正浓?
—— By 大野智

踢掉了运动鞋就直接端着脸盆往里面蹦达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哇好宽敞’‘哇好厉害’的大野智,不知道为什么让松本润想起了多年以前跟着姐姐一起来的那个五岁半的小外甥。当时他也是一口一个‘舅舅你家房子好漂亮好气派’之类的。
可是这个叫做Ohno Satoshi的男子,他的年龄应该要在这个五岁半后边乘以好几了吧。
尤记得当时小外甥走的时候死拽着门框直嚷着‘我要住在舅舅家嘛’,最后还是给姐姐丢了好几个爆栗在小头上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挥着小手乖乖和松本润说拜拜。
松本润的嘴角不经意地软化出轻扬的线条,可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等一下。那家伙,该不会也给我来这套吧?’这是松本润从回忆跳脱到现实后的第一个想法。
被拿来和五岁半的小孩子做比较而浑然未觉的大野智此时正在偌大的客厅里忙忙碌碌忙忙碌碌的一个人玩得很高兴。松本润倚在门边上看了一会,有点无力地用右手无名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反身关上门,把大野智脱成八字形的球鞋和自己换下的鞋一起工工整整地放齐在鞋架上。
钥匙被丢进了转角的沙发里,眼镜搁在了音箱上。
松本润转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盒低脂牛奶和一罐冰镇啤酒。牛奶是给那个明明没有预约却不知为何得以成功大摇大摆登堂入室的客人的,啤酒是给他自己。除却上次的‘蛋糕事件’让松本润记忆忧新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松本润眼里大野智那个人天生就是应该喝牛奶的。
“你要不要……喝……啊……”
再次因为处女座A型血要命的完美主义性格,松本润坚持把已经变得完全没有意义和必要的最后两个字完整地说齐。
原本是想让手中的纸盒牛奶滑过漂亮的抛物线潇洒地落入大野智手中。然而一回头却看到俨然已经把自己转晕了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盆往茶几上一搁就很习惯似的爬到松本润的大沙发上去乖乖躺好了。
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很想跑过去打他屁股的俯卧睡姿。
“哦嗳,睡在这里会感冒啦。你不是要洗澡吗,还不快去。”
松本润拿着冰镇啤酒很坏心地刷的一下贴在了大野智侧在一边的脸上。
“……好……冰……哦。”
眼皮连掀都没掀。只是这样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梦游似的呢喃而已。
末了还把脸偏过去埋在了软软的沙发靠垫里。
松本润拿着罐装啤酒的手就这样出乎意料地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徒劳无功地伸在空气里。
不可能吧?这么想着就实验性地把罐子往自己脸上贴了一下,结果只能是发出咝咝的哀叫而已。
那个人,反射神经绝对有问题。
啪啪啪。
昨天晚上新剪了指甲,怎么也扳不起易拉罐的拉环。
松本润有些气恼地把东西一丢想先回房里换套居家服。
视线在卧室畅开的大门和沙发上露出来的浅褐色后脑勺间来回巡视了两圈。
这个向来自说自话我行我素走路从来不拐弯的大野智,刚才竟然也只是在客厅里瞎转而没有闯进开着门的卧室或其他房间。
或许,带他回来也并不是那么坏的决定。
时针和分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最上方重叠在了一起。
松本润坐在书房的按摩椅里,眉间一点点蹙紧。
小时候的车祸以后,他一直有很严重的肌肉酸痛毛病,但此刻并不是因为这个。
一般情况下,松本润是不会看金融报刊上关于自己的报导的。但是连续三天能干的秘书都特意帮他在不同杂志报纸上的某个报导上用红色马克笔画了圈。
『年度最大并购案陷入致死僵局!时代集团前景不容乐观!』
不论是哪一份报纸或金融杂志,头版头条都是这个标题。
松本润一把将膝盖上堆放着的那些还未读的报纸横扫在地上。背上的酸痛落井下石般地轻轻肯噬。
这次的并购就是松本润生日那天交给二宫和也去办的那个。虽然的确是个棘手的案子,但是凭二宫和也滴水不漏的战略头脑和圆滑收敛的交际手段,当他向松本润笑着要求三个月以后放长假的时候,松本润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在三个月以内被完美地解决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吗?
目前用于吸纳对方股票的资金已经动用到2000亿,这完全不足以造成松本润资金周转的困难。问题的核心在于,这一势在必得的并购如果失败必然会导致时代集团股票本身的大大贬值。这个,并不是没有可能在一夕之间使松本润和二宫和也多年建立起来的金融王国化为泡沫。
二宫和也,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到公司报到了。
右手手臂忽然神经质地抽痛起来。
松本润用左手死命地抓住疼痛的地方,掌心里仿佛还能感受到睡衣下那不平的丑陋伤痕。
右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额际的发丝因为湿濡的冷汗而黏腻在脸庞。
“该死的,这只破手。”
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开始用右手猛击按摩椅的坚硬扶手。
就像牙痛的时候是不是咬紧了牙根让它更痛反而就比较不会痛?
“那个……你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在门口的大野智,拖着松本润之前盖在他身上的薄被子,眼中有一种叫做关切的慌乱。
“……我、我没事。你先出去好吗?”
为了不吓到大野智,松本润停止了撞击椅子扶手的动作。似乎是花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在一开口的时候就闷哼出声。
“你不舒服吗?”
明明听到了逐客令却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野智抱紧了被子小心翼翼地往松本润那里更靠近了一步。
“我叫你出去。没听见?”
如果松本润现在还有力气站起来,他一定会冲上去把大野智推出门外然后死死地锁上门。
狼狈的样子脆弱的样子孤立无援的样子,无论如何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如果……”
大野智有点被松本润骇人的眼神吓到,暗暗吞了吞口水,在松本润的逼视下把T恤袖口掳到了手肘以上。
“如果你很疼的话,这个给你咬着没关系。”
大野智说的‘这个’正是他自己裸露在微凉空气里的手臂。
大野智记得妈妈说过,她当年生他的时候就是痛得咬住他爸爸的手臂最后才坚持了下去。
如果这样可以比较不痛的话,他很愿意为Jun chan这么做。
“……我!叫!你!出!去!”
松本润因为激痛而变得黯深的瞳孔瞬间闪过了一些柔软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摊平在膝盖上的那本最后在读的杂志朝大野智的方向飞了过去。
不要给我,你的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