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赖以生存的逻辑里,
没有因为就没有所以。
我想不出为什么我会想见你,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 By 松本润









关闭离合器,熄掉方向灯。银白色的跑车无声无息地向前滑行了三米,分毫不差地静止在了巷子的边上。


将近子时的东京街头流光溢彩,不眠不休。
然而这条僻静的小巷大概已经进入它的第二个美梦了。



二楼住户窗下的空调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迅速没入墙根边上的青苔丛中。
狭长的小路,车已经开不进去了。
最深处那暖暖的奶油色灯光里有一杯叫做焦糖玛琪朵的‘热可可’。




松本润从鼻梁上摘下架了一整天的红框眼镜,丢到旁边的助手席上。
视野瞬间模糊成一片,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轻揉着鼻梁上被眼镜磕出的浅浅痕迹。
走出28层办公大楼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明明还想着赶快回家把自己丢进热气氤氲的大浴缸里,为什么坐进车里以后却自动自发地开到了这个只跟着别人来过一次的小餐馆门口?
松本润想不明白。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车门走过去点一份上次没有吃到的厚土司面包,后照镜里映出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哦嗳,阿智。你不要紧吧?”

松本润搁在方向盘喇叭上差一点就要按下去的手,在看清楚大野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的时候停止了动作。

“啊?我要回、回去拉。我,我还没有吃、吃完啊。”

用来回复的是一个有些口齿不清的话音。

“我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吃朗姆酒蛋糕吃到醉掉吧?”

町田慎吾一面奋力把死命想要再回到店里去的大野智往前拖,一面空出一只手来挽救快要被大野智拉得滑到肩膀下面去的T恤领口。

“我还要吃啊,我不要回家去拉。”

大野智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从松本润停着的跑车边上经过,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町田的背脊上。

“大哥,你行行好。拜托不要一发酒疯就死命到处扯别人的衣服好不好?”

町田慎吾借着路灯昏暗的柔光看到自己新买的阿玛尼休闲T恤在大野智的蹂躏下正一点点逐渐变形,心痛地差点就想要把大野智丢在路边不去管他。



大野智的酒量很差,这一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长进。至于酒品,却意外很好。一般情况下即便烂醉了也只是人畜无害地一个人托着下巴静静在一边傻笑而已,唯一令人想要抓狂的反常举动大概就是他喝醉了喜欢胡乱扯人衣服袖子和下摆这一点。



“回、回去拉,我还要吃蛋糕。”
“真是,你给我好好走路啊。”
“我不要回家……”
“就叫你不要抓着我的衣服了啊。”

 


磕磕拌拌拉扯着前进的一长一短两条深色影子终于小到松本润再也看不清;还有那一来一去永远接不上头的无意义对话,一并消失在了深蓝的夜幕里。


微凉的秋风像一大张湿滑的凉粉,穿过车窗落在松本润的面颊上。
四周又回复到梦一般的寂静。




是庆幸自己没有早一步按下喇叭而惹人侧目,还是为自己竟然在瞬间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打开车门请他上车感到讶异?
松本润的思维有片刻的混乱。
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把领带圈在手掌上,推开镶着一大片玻璃的木门。
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正在清理有着半块朗姆酒蛋糕的小圆桌。



松本润状似不经意地走到桌子边上,一本封面上什么也没有写的素描本孤单地躺在空着的座位上。一如既往的彩虹造型木质椅背还是那么的可笑滑稽。


“这是前面那位客人的?”

松本润拾起四个角磨得毛茸茸的素描本,上面好像还有水渍风干后留下的褶皱痕迹。

“啊,抱歉。请您坐那一桌好吗?”

服务生以为松本润想要坐这个位子,道着歉想要去接松本润拿在手里的素描本。

“这个,是我朋友的。我拿给他就好。”

松本润收回手,把素描本收进包里。
朋友吗?这个称谓有一点微妙。不过,也算是吧。


“对不起,可是……”

尽职的服务生有些为难地看着松本润,让陌生人拿走客人遗落的东西,这不符合店里的规定。

“……那,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问题请联系我。”

松本润看出对方的勉强,迅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簇新的名片递上。
为什么如此坚持地想要把这本东西带走,他自己也觉得莫明其妙。这种主动招惹不必要麻烦的举动实在不太符合他的惯常作风。


“这……”

‘不太好吧’几个字在她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和头衔时被永远扼杀在了未完成时。

“给我一份法兰西厚土司,外带。”

看着服务生瞬间亮起来的面部表情,松本润嘴角牵扯出了讥笑的线条。果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松本润’三个字在这些人眼中总是和太多和他本人无关的附加价值划等号。
那么,那个人呢?
如果大野智知道了一星期前他坚持要请他喝一杯热可可的那个Matsumoto Jun等于日本经济的多少个百分点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会瞬间变化出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谄媚亮光吗?



松本润接过打包土司缓和下嘴角冷酷的笑意,忽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自己已经太多次想到那个挂在别人背上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的人了。




Ohno Satoshi


他对着自己叫着
Jun chan时那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总是令人十分在意。

 



明明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看,不应该看的,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赤着脚蜷缩在沙发里轻轻摩挲着那本有着淡淡碳素味的素描本。


从第一页起,所有的都是风景。


涉谷街头的购物中心大招牌;杂草丛生的学校旧操场;只有一支电线杆的天空;变电站外的铁丝网;公用电话亭坏掉的门。


倒数第三张是一个微垂着头的人物肖像。
半长的刘海遮掩着半边的粗框眼镜,从上而下的视角看不清楚五官和表情。
但是松本润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自己。
是他在一星期前恼火着大野智一语不发只顾图图画画时的情景。



接下来的两张,又是风景画。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和掉漆的小餐馆外墙。





为什么明明只是黑黑白白的碳素构图,却让他想念起了卧室里那片樱花色的天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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