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11.26 ~ 2007.11.26
谨以此文
恭祝全世界最可爱的黄金芝士面包君大野智27岁生日快乐!
愿你那从早餐面包开始的每一天都幸福快乐。 ^ ^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
会不会变得比较幸福?
—— By 大野智
时间跑过去很久,有转眼被忘却的事物,也有不能忘怀的故人;
时间跑过去再久,有轻易被抚平的挫折,也有无法治愈的伤口。
即便努力地粉饰太平,存在于那里的东西,永远都存在。
松本润摔上门把自己关进书房之后,客厅的挂钟正好敲了七下,咣当咣当的把大野智吓了一跳。被迫中断的叙述里,他和松本小润明明还盘腿坐在晌午的凉席上吹着电扇吃着西瓜,怎么一回神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已经走过去那么远了。
好安静啊。电视中的那些人影有声有色地上演着嬉笑怒骂,却还是好安静。
挂钟敲响九下的时候,抱着小猫曲起着膝盖侧躺在沙发里的大野智被吵醒了。身上无缘无故多出来一床棉被,电视机被关掉,白花花的六盏吊灯切换成了浅浅的橘黄色一盏。
松本润拖了张靠椅坐在这唯一的光源下,手里捧着一本大野智永远看不明白的文件,膝盖上还堆着厚厚的一叠。
小猫被放到地毯上,发出细细的一声轻叫。
松本润从文件中抬起头,“醒了?想吃点什么?”没有一丝波动。
大野智看到松本润起身抱着膝盖上的文件放到桌上,脱下眼镜揉了揉磕出印子的鼻梁。他走进厨房,后来又从里面把头探出来,“炒饭可以吗?没其他材料。”
“啊?啊啊。”
大野智有一点反应不过来,胡乱点了点头。
松本润他不生气了吗?还在生气吗?还是说之前松本润摔门走掉的那一幕只是他梦境的一部分?
把棉被抱进卧室,还有放在餐桌上的文件也拿回书房。大野智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传来唰唰的流水声,还有一板一眼的切菜轻响。
终于,不那么安静了。
真好。
你说吧。
是你迁就我,还是我迁就你?
不如我们相互迁就。
大野智感到一阵寒意醒了过来,左侧的半张床位已经冷掉很久。
他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像喝了一点啤酒,发出很吵闹的声音。他用筷子敲打着碗边,有点无赖地叫嚷,“小润啊,你把相册藏起来了吧?一定是藏起来了。给我看啦,我要看啦。”
然后松本润说了什么?哦,他说,“以前的我……真有那么好吗?”
后来呢,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大野智想不起来了。
随手抓了件毛衣套上,发现袖子有点长。啊,这件是松本润的。
跻着棉拖走进客厅,大野智一边猜想着今天的早饭会是火腿三明治还是奶油培根吐司。结果什么也不是,餐桌的正中央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一本蔚蓝封面的相册。工整到令人觉得有一点可怕。
『1988.8.30 in Disneyland.』
大野智已经对着相册中的某个位置看了无数遍了。唯一缺失的一张照片,下面的标签这样写着。这应该就是松本润当年答应送给他的那张了吧。好可惜,他永远都没机会来确认这张相片上的笑容有没有如他当初所想得那样金碧辉煌。
大野智合起相册。
他之前听松本润说起过那场车祸。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但大野智的感受是疼痛远大于遗憾的。到底是不是因为这样而被忘记的,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
厨房里的冰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大野智从里面拿出仅有的一盒酸奶,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怪的。
过期,已经很久。
松本润没有回家,也已经很久。
松本润留下相册出门去的那天,大野智晚上有接到松本润秘书打来的电话。他说松本润有一件很重大的项目要负责,最近都会睡在公司里。
这是松本润第一次不是亲自打电话回家。
二宫和也挂着他营业专用的微笑一路从门口走到电梯又从电梯走到松本润办公室门口,他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不对劲在哪里。当他把最后一个微笑送给首席秘书中村的时候,二宫终于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
太热切了。
这些人,笑得简直太热切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公司职员看到自己的上司会有的笑容,而是……而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庙里对着神像祈愿后才会有的笑容。
这个认知,让二宫和也感觉非常的,不妙。
伸手推了推门,锁着的。
这有一点异常。一般松本润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锁门的,如果锁了门别人要进来递送文件他还要自己跑过去开门,这不符合经济效益。
掏出身份验证的磁卡,轻轻刷过。滴的一声轻响。
门开了,但二宫和也却产生了强烈的调头走人的冲动。
舒适的大皮椅中没有人,宽阔的办公桌面疑似被小偷光顾过似的凌乱不堪,鱼缸里的小家伙一看到人影靠近就急切地浮上水面开合着嘴巴,缭绕不去的烟草味。
二宫和也头痛地伸出两根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忍不住抽起来的眉心,很快反手关上身后的门,走过去向鱼缸中撒了一把鱼食。
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门半开着。简单的摆设,单人床上有一颗黑黑的后脑勺露在被子外面,一只手伸出床沿,食指和中指之间空留出一根香烟的位置。视线垂直而下,地毯上琥珀色的水晶烟缸里七七八八的烟蒂,还有一支只被吸了几口而已。
二宫和也不置一词,径直走过去把地上的烟灰缸拿起来,然后,很爽快地一屁股坐在卧睡着的人的后背上。
昏睡中忽然受到重物压制的人胡乱地发出一声挣扎的呻吟。半分钟以后二宫和也终于听到松本润哑着声音闷闷地说,“我还没死呢,快给我滚开。”
就像久远以前在麻省理工的学生宿舍时所说的,一模一样。
二宫和也轻轻笑了起来,走到窗前把百叶窗唰的一下整个拉开。眯起眼看着被茶色玻璃窗模糊掉的太阳,二宫说,“搞什么啊,你。被甩了?”
这个人,安慰人的方式总是那么异常。
松本润翻了个身,仰躺着把手臂遮在眼睛上,“是啊,毫不留情地被甩了呢。”
二宫和也没有回头,转而垂下视线俯瞰着四五十米以下的街道,像在观赏一部黑白的无声电影,“你就那么点出息。”
把手从酸涩的眼睛上拿开,松本润坐起身背靠在墙上,包裹在棉被下的双手圈拢在曲起的膝盖上。沉默很久,“要是能从头来过就好了。”
“这不是我认识的松本润会说的话。”
二宫转过身,双手向后撑在窗台上。对面的松本润正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呵呵,”松本润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勾勒出悲伤的细小线条,“这是他说的。”
大野智想不起来的那句话。
当松本润问他‘以前的我……真有那么好吗?’的时候,大野智的回答是‘要是能从头来过就好了’。
如果一切能够从头再来,
我们会不会变得比较幸福?
这是不可能的吧。
把现在的自己全盘否定掉的人,无论回去几次都是无法获得幸福的啊。
松本润有点悲伤地看着醉得不停拿筷子敲打着碗边的大野智,正是因为他醉掉了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吧。
要是能从头来过就好了。
松本润终于明白自己对于大野智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现在的松本润只不过是从前那个叫做Jun chan的孩子的附属品,买一送一的那种,大野智没得挑。
大野智会对着他温暖地微笑,也仅仅是因为他所喜欢的那个小孩不小心长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过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大野智而言都没所谓吧。如果恰巧变成一个还不错的人,这应该算是锦上添花吧;不幸相反的话,以大野智的执念也会照单全收不是吗?
那么松本润呢?
失掉那段被大野智拿来当作信仰的记忆,这样的松本润是不被需要的吧?
所以,那个人才会说,要是能从头来过就好了。
从头来过。
松本润没有失掉记忆,大野智治疗好了眼睛。然后按照大野智预先在心中排演好的剧本,他们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重逢了。他说我一直在找你,他说我也一直等着你。
这样,难道就会比较幸福吗?
“那就从头来过啊。”
听到二宫和也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松本润惊讶得第一次把焦距对准了对方。
“没有自信吗?”
看着松本润每次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会变得特别孩子气的表情,二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反正我休息得也很爽了,你偶尔翘个班我不会去跟股东会那帮老家伙告状啦。”
从头来过,从现在起重新来过。
请你只看着眼前的我。
可以吗?
连续十几天都窝在照不到阳光的办公室里,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的刹那,绚丽的阳光让松本润有点头昏眼花。
再过三个十字路口就到家了,那个人还在家里等着吗?
好像是要去接受一场异常严格的面试,松本润感觉到自己竟然有一丝久违的紧张。
空出一只手,丢一张CD进Car Radio。
只是视线转移的毫秒之间,松本润再次抬起头来所看到的是向他这边猛冲过来的对面路口大转弯的小货车。
要撞上了。
算了吧。
如果这样就能想起来的话,那个人会很高兴的。
大野智接到那个叫作二宫和也的人打来电话,迷迷糊糊地挂掉以后觉得自己一定又在做梦了。右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左手。好疼。
粉红色的病床上躺着的人,他的额角蒙着雪白的纱布。紧闭着双眼,睡得象一个孩子。
“对面的货车方向盘失灵,还好小润及时向右打方向盘,避过了货车。不过却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
二宫和也双手抱胸靠在床架上,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大野智做着简单的说明。
老远就听到这个人在医院走廊上撞倒了什么人而不住道歉的声音了。
“没,没没事吧?”
想要知道却又害怕面对答案。
“怎么可能会没事。”
二宫冷着脸,有一点沉痛的表情。
习惯性地用手抓着衣服的下摆,大野智感到所有的颜色又在一瞬间离他远去,他只能看见那块雪白的纱布而已。
“很可能会破相啊。”
二宫和也用手比了比额头的位置,很满意大野智的反应,狡黠地笑了起来。
“破、破相?”
大野智有些木讷地重复着二宫的话。有些人被耍了也完全不会意识到自己被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事实是车撞向护栏的瞬间,方向盘里的安全气囊及时打开,松本润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也只是限于他额头所缝的那两三针而已。
二宫和也收起笑意,走到床头拿起一盒四枚装的草莓味布丁递给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大野智,“呐,交警调查事故现场的时候在这家伙的车里发现的,我想应该是给你的吧。”
大野智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却沉重地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和也,这谁啊?”
病床上睡成一个孩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大野智。
用医学上的专业术语来解释,这种情况显然只能被称作选择性失忆。
松本润的主治医生说,如果没有任何物理性的脑部损伤,这就只可能是巨大的精神压力所导致的,也可能是病人撞车时一瞬间的强烈意念起了催化的作用。
松本润并不是完全不记得大野智。在大野智快要哭出来似的忙不迭说我是大野智啊Ohno Satoshi啊的时候,松本润盯着大野智认真地看了很久,不太确定地说,“Satoshi?是不是去美国治眼睛的那个Satoshi?”
然后松本润说,好久不见啊,没想到真的还能再遇见。
然后松本润说,你是来医院复查视力的吗?那真是太巧了,是不是啊和也?
然后松本润说,好怀念阿姨做的拉面,我以前总是偷吃你碗里的叉烧肉吧?真是不好意思。
最后,就像送别一位前来探病的普通朋友,临走的时候松本润问二宫和也借了一张名片,笑得很温暖,“你现在住在日本吗?这是我公司的地址。有空常联系。”
我现在住在日本吗?
我不仅住在日本,我还住在你家里。
大野智紧紧地握着那张精致的名片,在心里呐喊了不知道多少遍,可说出口的却是,“嗯。常联系。祝你早日康复。”
就这样结束了。
就和大野智之前所排演的一模一样。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Jun chan,而且他的Jun chan也没忘记他,还对他说有空联系。
唯一和他的设想不同的是,原本该由他说的那句‘好久不见’变成了松本润的台词而已。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应该是很好的啊。
大野智站在松本润的卧室里,看着挂在墙壁上的那幅『童年』,一样的美好。
一件一件地收起自己放在松本润家的衣服、画具、牙刷、毛巾,还有乱七八糟松本润买给他的小东西。第一次搬离这里的时候明明马上就整理好东西两手挥挥坐上町田开来接他的车了,为什么这次却好像永远都整理不完。
眼泪叭嗒叭嗒地滴落在好不容易才盖起来的行李箱上。
明明应该是很好的啊。
难道是他哪里搞错了吗?
二宫和也打电话告诉大野智松本润已经出院了。
大野智捧着电话,桌上放着在医院里的时候松本润给他的那张名片,二宫和也的名片。可是拨出电话的时候,连大野智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拨的还是松本润的手机号码。
“你好,我是大野智。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客套的语气?
午后四时的西式小餐厅,很安静。
彩虹造型的椅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漆上一层漂亮的新油漆,五颜六色的,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呃,这是我喜欢的热可可,很好喝的。”
沉默尴尬的僵局终于被服务生端上的两杯热饮打破。大野智不自在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奶油,笑得有一点勉强。
他还欠松本润一杯热可可的,他一直都记得。
“嗯。”
松本润优雅地端起杯子,凑近唇边抿了一小口,很有风度地笑,“好喝。”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松本润的台词明明应该是‘笨蛋,这是焦糖玛琪朵’才对啊。
“你骗人。一点也不好喝。”
像一个终于受不住委屈的小孩,大野智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明明又苦又酸,怎么会好喝?为什么自己以前会觉得它又甜又香的?忍不住低低地呜咽,“回来好不好?松本润你回来好不好?”
坐在对面的松本润看着有一点失态的大野智,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慢慢地说,“对不起。”
忽然惊醒似地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抹着眼睛,大野智努力想要给松本润一个释怀的笑容,最后还是失败了,“你不需要道歉的啊。没事啦,真的。只是阳光太刺眼了。”
你那蹩脚的掩饰,原来我也学会了。
松本润把大野智湿漉漉的手抓在手心里,“对不起,骗了你。还有,对不起……小时候的事我还是想不起来。”
大野智愣了很久,咬了咬嘴唇,终于很大声地哭了出来。
松本润把大野智拉过来紧紧压在自己心口上的时候,想起那天二宫和也在病房里对他说的这个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人,真是很可怕。
不过,他得谢谢他。
—— 半年后 8月30日 东京市立图书馆 西翼小型展厅 ——
一辆银白的跑车在晨晖下优雅地慢慢滑行,准确无误地停靠在了市立图书馆的偏门。
车上走下来一名穿着长袖白衬衫的男子,手里还握着另一个人的手。
一张空白支票和一张名片被递到町田慎吾面前。
“这幅画,还有这个人,麻烦一起结算。”
走在前面的男子用手指了指挂在不起眼角落的一幅画,又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人。
町田慎吾整个呆住,他看到被一起‘买下’的那个家伙在后面露出了一个很软很软的可爱笑容。
“先生,你很有眼光。”
町田终于反应过来跟着笑了起来,很大力地拍了拍男子的肩。目送他一手夹着画框一手牵着同伴坐回车里。
拿在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三个字。
松本润。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