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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赖以生存的逻辑里,
没有因为就没有所以。
我想不出为什么我会想见你,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 By 松本润









关闭离合器,熄掉方向灯。银白色的跑车无声无息地向前滑行了三米,分毫不差地静止在了巷子的边上。


将近子时的东京街头流光溢彩,不眠不休。
然而这条僻静的小巷大概已经进入它的第二个美梦了。



二楼住户窗下的空调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迅速没入墙根边上的青苔丛中。
狭长的小路,车已经开不进去了。
最深处那暖暖的奶油色灯光里有一杯叫做焦糖玛琪朵的‘热可可’。




松本润从鼻梁上摘下架了一整天的红框眼镜,丢到旁边的助手席上。
视野瞬间模糊成一片,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轻揉着鼻梁上被眼镜磕出的浅浅痕迹。
走出28层办公大楼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明明还想着赶快回家把自己丢进热气氤氲的大浴缸里,为什么坐进车里以后却自动自发地开到了这个只跟着别人来过一次的小餐馆门口?
松本润想不明白。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车门走过去点一份上次没有吃到的厚土司面包,后照镜里映出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哦嗳,阿智。你不要紧吧?”

松本润搁在方向盘喇叭上差一点就要按下去的手,在看清楚大野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的时候停止了动作。

“啊?我要回、回去拉。我,我还没有吃、吃完啊。”

用来回复的是一个有些口齿不清的话音。

“我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吃朗姆酒蛋糕吃到醉掉吧?”

町田慎吾一面奋力把死命想要再回到店里去的大野智往前拖,一面空出一只手来挽救快要被大野智拉得滑到肩膀下面去的T恤领口。

“我还要吃啊,我不要回家去拉。”

大野智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从松本润停着的跑车边上经过,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町田的背脊上。

“大哥,你行行好。拜托不要一发酒疯就死命到处扯别人的衣服好不好?”

町田慎吾借着路灯昏暗的柔光看到自己新买的阿玛尼休闲T恤在大野智的蹂躏下正一点点逐渐变形,心痛地差点就想要把大野智丢在路边不去管他。



大野智的酒量很差,这一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长进。至于酒品,却意外很好。一般情况下即便烂醉了也只是人畜无害地一个人托着下巴静静在一边傻笑而已,唯一令人想要抓狂的反常举动大概就是他喝醉了喜欢胡乱扯人衣服袖子和下摆这一点。



“回、回去拉,我还要吃蛋糕。”
“真是,你给我好好走路啊。”
“我不要回家……”
“就叫你不要抓着我的衣服了啊。”

 


磕磕拌拌拉扯着前进的一长一短两条深色影子终于小到松本润再也看不清;还有那一来一去永远接不上头的无意义对话,一并消失在了深蓝的夜幕里。


微凉的秋风像一大张湿滑的凉粉,穿过车窗落在松本润的面颊上。
四周又回复到梦一般的寂静。




是庆幸自己没有早一步按下喇叭而惹人侧目,还是为自己竟然在瞬间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打开车门请他上车感到讶异?
松本润的思维有片刻的混乱。
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把领带圈在手掌上,推开镶着一大片玻璃的木门。
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正在清理有着半块朗姆酒蛋糕的小圆桌。



松本润状似不经意地走到桌子边上,一本封面上什么也没有写的素描本孤单地躺在空着的座位上。一如既往的彩虹造型木质椅背还是那么的可笑滑稽。


“这是前面那位客人的?”

松本润拾起四个角磨得毛茸茸的素描本,上面好像还有水渍风干后留下的褶皱痕迹。

“啊,抱歉。请您坐那一桌好吗?”

服务生以为松本润想要坐这个位子,道着歉想要去接松本润拿在手里的素描本。

“这个,是我朋友的。我拿给他就好。”

松本润收回手,把素描本收进包里。
朋友吗?这个称谓有一点微妙。不过,也算是吧。


“对不起,可是……”

尽职的服务生有些为难地看着松本润,让陌生人拿走客人遗落的东西,这不符合店里的规定。

“……那,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问题请联系我。”

松本润看出对方的勉强,迅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簇新的名片递上。
为什么如此坚持地想要把这本东西带走,他自己也觉得莫明其妙。这种主动招惹不必要麻烦的举动实在不太符合他的惯常作风。


“这……”

‘不太好吧’几个字在她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和头衔时被永远扼杀在了未完成时。

“给我一份法兰西厚土司,外带。”

看着服务生瞬间亮起来的面部表情,松本润嘴角牵扯出了讥笑的线条。果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松本润’三个字在这些人眼中总是和太多和他本人无关的附加价值划等号。
那么,那个人呢?
如果大野智知道了一星期前他坚持要请他喝一杯热可可的那个Matsumoto Jun等于日本经济的多少个百分点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会瞬间变化出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谄媚亮光吗?



松本润接过打包土司缓和下嘴角冷酷的笑意,忽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自己已经太多次想到那个挂在别人背上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的人了。




Ohno Satoshi


他对着自己叫着
Jun chan时那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总是令人十分在意。

 



明明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看,不应该看的,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赤着脚蜷缩在沙发里轻轻摩挲着那本有着淡淡碳素味的素描本。


从第一页起,所有的都是风景。


涉谷街头的购物中心大招牌;杂草丛生的学校旧操场;只有一支电线杆的天空;变电站外的铁丝网;公用电话亭坏掉的门。


倒数第三张是一个微垂着头的人物肖像。
半长的刘海遮掩着半边的粗框眼镜,从上而下的视角看不清楚五官和表情。
但是松本润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自己。
是他在一星期前恼火着大野智一语不发只顾图图画画时的情景。



接下来的两张,又是风景画。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和掉漆的小餐馆外墙。





为什么明明只是黑黑白白的碳素构图,却让他想念起了卧室里那片樱花色的天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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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过我的幸福和快乐,
什么时候才能够轮到你自己。

                                     ——  By  大野智







前一秒还亮在那里的绿灯不知不觉地褪成了灰色。
明明已经不下雨了,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在一瞬间被洗去了所有的颜色,不见一点光。
这些被冲刷干净的色彩最终又汇着雨水流向哪里了呢?


穿着
T恤和牛仔裤的背影正迈着惹眼的步调渐行渐远。


Matsumoto Jun

Jun chan

Jun

J-U-N


从来没有看报纸和听广播习惯的大野智,在为数不多几次恰巧听到天气预报的时候,还是会像有听没有懂似的不带伞就出门。
就像他看到町田慎吾的名字在携带微蓝的屏幕上闪动最终还是让它自动暗淡下去一样。
没有什么理由。
他只是不想动,也不想改变。
但是,听到天气预报说要下雨的这些天,不会带伞出门的大野智却会把平素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认真地安放在家里面。




J-U-N这三个字母在记事本上写过377遍,后面的X也画过377
次。
大野智有时会禁不住迷失在这种意味不明的反复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也会问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原本以为第一次遇到名字叫做Jun的人时那种把对方吓了一跳的激动和失控,终究会随着时间的催眠而渐渐淡去。


但是三年显然还不够长,所以什么也没能改变。
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在黑白斑马线上一格一格走过去的人影而无法行动;
所以他怀疑刚才喝的热可可里被打翻了俄罗斯的伏特加;
所以他嗓子热热地烧却只能发出很细小干裂的声音。

 

Ju……”
Jun……”
Jun chan!”
试了好多次的不稳发音最终还是融合成完整的音节,穿越人行道上攒动的人流,清晰无比地被差几步就要转过街角消失不见的松本润听进耳里。


松本润挑着眉瞪大眼睛转过身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突兀的称呼和自己联系到一起而有所反应。
松本润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了微张着嘴神色意外很严肃的大野智身上。
他只听这个人说过为数不多的话,并不能确定刚才那个紧绷着仿佛快要哭出来的叫喊是不是来自于这个至今仍不知道名字的人。


应该不是在叫他吧?
这里不是美国的时代广场。不会有陌生人跑来和你热情握手,告诉你她叫Mary或者他叫John
这里是日本东京的街头。没有人会用这种只有家人和亲友才会叫的名字称呼一个认识不到24小时的人。
比如二宫和也,也只有在耍赖时才叫他Jun kun而已。


捏了捏眉心,松本润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莫名地耽误了太多时间。这对于每天都严格按照行程表行事的他而言简直就像在犯罪。
虽然已经认定对方不是在叫自己,松本润还是对着大野智站立的方向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旋转脚跟。

 
Jun chan!”
这一次从身后传来的不仅是没有抛光处理过的执着声音,还有啪嗒啪嗒的帆布鞋声。


松本润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很认命地叹了口气。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却差点没把表情扭曲成再也无法复原的形状。


“喂!你不要命啦!没看到红灯吗?”
这是一路看着大野智展现超高水准反射神经有惊无险地穿过车阵的松本润瞪着眼前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人时说的第一句话。
Jun chan!
肇事者本人显然完全无法体会身后那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是在对自己鲜血淋漓的控诉,反而像一台坏掉的CD机,只能不断重复相同的话语。


“你是在叫我?”
从为数不多的和天然派打交道的经历来看,松本润无法判断对于刚知道名字的人直呼昵称这种举动是不是这类人共同的特征。
“我是Satoshi。”
坏掉的CD机好不容易顺利运转到下一个音节,却仍然是毫不留情地无视掉了对方的问题。


“哈?”
难道就连自我介绍都要直接省略掉姓吗?而且这个人自我介绍的时机根本就很古怪吧?
“我是Satoshi!”
CD机再次坏掉。
大野智扬起30°视线,直直地看进松本润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里有大野智亮晶晶的眼神。
“……哦。”
从小就被教育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松本润,因为被看到觉得尴尬而想要调开视线这还是第一次。
可最终还是压抑住想要闪躲的心虚感,点点头表示了解。


“我是
Satoshi。你不认识我吗?”
期待的眼神湿漉漉的折着光,就算是正在诱惑他出卖灵魂的魔鬼看了大概也会心软。
“那个,现在算是认识了吧。”
虽然经常被下属在背后称为魔鬼,松本润还是心软了。
“那以前呢?以前认识吗?”
大野智问得急切,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在正常人听来有多么诡异。
“……我想应该不认识吧。”
松本润尽可能的选择了委婉含蓄的措辞,尽管这种手下留情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像他平时的行事风格。
这个人,难道失忆了?真遗憾。
这是‘除了工作都在幻想’的松本润瞬间产生的第一个合理推测。

 
大野智眼睛里的光像是电池耗尽似的迅速黯淡了下去。
习惯性地耸了耸鼻子,大野智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右脚慢慢地磨蹭着地面。
“我是Satoshi啊,Jun chan。”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几乎淹没在来往车辆的喧闹声中。


但是松本润还是听到了。


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大野智头上,轻轻揉乱了他原本就算不上整齐的发。


“嗯。我叫
Matsumoto Jun,请多多指教。”
虽然这种笨拙的自我介绍从国小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虽然我不是你口中的Jun chan;但是如果你可以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那么我不介意多说一次我叫Matsumoto Jun
“……”
大野智抬起头,和上次被在头上放蜡烛时一样,感觉到了温暖。
原来会发热的不是没有点燃的大力水手蜡烛,而是眼前这个人的手。

“你好。我叫Ohno Satoshi。”
虽然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但是能认识你很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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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是一段快板。
舒缓,
只是因为遇见你。
                         
                             ——  By  松本润









漆着暖橙色颜料的圆木桌已经开始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掉漆,配套的木椅背被愚蠢地做成一道彩虹的模样。

松本润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平衡,前倾着上身把大部分重心艰难地维持在自己的前脚掌上。说实话,刚坐下来时他就感觉到现在正坐着的这把椅子微妙地摇晃了一下。




松本润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强拉到深蓝的伞面下,和一个总共说过不到十句话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狼狈地挤在一起。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他的伞没错吧?那么为什么他反而有一种被施舍了关心的错觉。

他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思维水平处于欠发达状态的家伙来到这间连舒适也够不上更不用说什么豪华的点心店,只为了一杯对方拍着胸脯保证说绝对很好喝的热可可。

 

 


 

如果所有荒诞的情节能够就此打住,那么松本润还不至于如此无法忍受。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在于,10分钟前和自己一起进来的这个男子自从和跑堂的小弟说要两杯热可可和两份土司面包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坐定,从衣服里面翻出一叠用意不明的白布放在右手边空着的座位上,裤子侧口袋里有被折得皱皱的小本子和碳素铅笔。然后就是持续了近10分钟的图图画画,偶尔抬一抬平得不像话的八字眉,往松本润那里瞥一眼,又继续图图画画。

这就是松本润琥珀色瞳孔中所能够反射到的所有动作。

 

 

松本润觉得他们此刻或许比偶然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两个人距离更遥远,至少在后一种情况下双方还会因为礼貌说一句天气真好,或祝您好胃口什么的。

但是真要追究起来,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与其说是对面这个形迹异常到令人发指的男子,不如说乖乖跟着这个人进来的自己才是日本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大baka

所谓的一念之差或者一失足成千古恨真要砸到你头上你是拦也拦不住。

 

 

 

调整了一下重心,松本润用撑在桌面上的手自暴自弃似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视线不论多少次往很可能是厨房的门那里望过去,始终都不见有人从里面把所谓的热可可和面包端出来好让他早点吃完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和这个人。

 

 

 

 

 

蓬蓬松松的咖啡色泡沫被圈笼在小小的白瓷托杯里,微黄的炼乳随意地撩拨着柔和的线条,勾勒出雪花松树的图案。

 

 

“这就是你说的‘热可可’?”

松本润看了一会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习惯性地向斜上方挑起一边浓眉,而视线却往相反的方向扫了过去。

“唔。”

回应松本润的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只是自我满足的叹息。

白色的奶油泡沫在大野智咀嚼着面包而嘟嘟哝哝的嘴边围了一圈,像不小心掉进了牛奶盒子里的黄金鼠。一天24小时刨去睡觉的那8小时之外看上去总是有点呆呆的眼神意外地绽放着亮闪闪的光,视线毫不掩饰地游移在松本润的盘子和自己吃剩小半块的土司之间。

“喂,你吃相很差。”

松本润在自己洁癖即将爆棚的霎那调开了视线,压抑住抽了纸巾就给他擦上去的冲动。

“哈?”

大野智回应松本润的时候,目光完全没有离开已经凑到鼻子尖下面的土司上那层金灿灿的煎鸡蛋。

 
“……我说这是焦糖玛琪朵。”

松本润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如何让对话顺利进展下去竟然是这样深奥的一门艺术。

不论是商业谈判还是投标竞价,松本润所习惯的模式是:抓住对方软肋、抛出诱饵、对方上钩、主导事态。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此刻面对大野智,他有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除了大野智面前的那盘面包还有什么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如果真要有,那大概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份面包了。

“哦?好像是吧。店员有和我介绍过哦。”

顺利地把最后一小口土司放进嘴里,连带还很可爱地吮了吮油亮亮的手指。

由于大野智终于失去了吸引他注意力的对象,松本润很幸运地获得了进店以来首次超过一个字的回答。

“可是,你还是坚持叫它‘热可可’?”

松本润虽然谨慎地选择了疑问的语调,但是在他脑海中已经自动自发地形成了一副生动鲜明的景象。

 

 

‘小姐,我要一杯热可可。’

‘对不起,先生。我们店里没有热可可。’

‘不会啊。我要的就是这个。’

指着menu上一幅可爱的图片。

‘先生,这是焦糖玛琪朵。’

‘对。我就要这种长得很好看的热可可。’

‘……’

 

 

曾经被二宫和也称作‘脑子里除了工作只剩妄想’的松本润,此刻正沉浸在以绝不辱其‘妄想狂人’之名的丰富想象力所构造的扭曲世界里。

嘴角分明在一点一点上扬,眉间的褶皱却成等比趋势的一分一分加深。

 

 

“没有办法啊。我一直记不住它的名字。”

松本润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大野智有点委屈地耸着鼻尖的表情。

“……我去下洗手间。”

松本润的心里瞬间滑过一丝奇异的想法,一闪即逝,连他自己也没有捕捉到。

他向来最无法原谅学习能力差的人,如果遇到一句话要重复很多遍他很有可能直接把文书砸到对方脸上。

但是此刻,他只是觉得,似乎这种迟钝也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于是终于离开了令人很没有安全感的椅子之后,松本润又回转过身看了一眼大野智有点乱糟糟的发心,“那个……你可以把我的份吃掉。”

 

 

 

 

当后来知道松本润借口去洗手而把单买掉的时候,大野智瘪着嘴有点着急又有点难过的一路围着松本润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兜着圈子,翻来覆去只有那么一句话,“说好是我请的么。明明说好的。”

松本润被他折腾得头很大,想也没想就丢了一句,“行了,下次让你请。”

话出了口才觉得自己真有点莫明其妙。

松本润从来没有欠人情的习惯。买单也只不过是为了出门之后再无瓜葛而已。

别说只是土司和玛琪朵,就算是鱼翅松茸那也没有什么值得感谢。

 


“真的?那下次你去洗手间我也一起去。”

大野智的逻辑永远让松本润无法正常思考严肃的问题。

“你变态的啊?”

又回到了1小时前的十字路口,当绿灯再次亮起,松本润向左大野智向右。

“啊……我一直想着要问的。你的名字。”

另一个方向的绿灯开始跳跃成黄灯。

“算了吧。你不是不擅长记名字吗?”

黄灯终于闪烁成了红灯,两人面前的黄灯却变成了绿灯。

“我一定会好好记住的拉。”

大野智看着已经转身向左的松本润,迟迟不肯转向自己回家的路。

 

 

Matsumoto Jun。”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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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棒球,足球和电子游戏也不行;

我不会料理,连牛奶也热不好。

我想我心里的抽屉有点小,

所以只能放进去两三样东西。

       
                    ——
By
大野智









我还以为你只看得懂华尔街指数,没想到就你这样还爱看电影。真他妈的伪少女。

当初二宫和也和松本润混熟了以后,第一次看到松本润盘着腿窝在沙发里看一部啥啥爱啥总之名字特恶俗的片子竟然还能给他看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顿时就觉得松本润原本在自己心里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忧郁少年样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喂喂,你还来真的啊?
每次二宫和也一面给松本润递面巾纸一面很受不了地捅他咯吱窝企图活跃气氛,可是总是落得个被松本润万分严肃地拍开爪子回敬一句‘去去去你懂个屁’的下场。

久而久之,当松本润再拿着两张电影票眼睛亮亮的蹭过来的时候,二宫和也直接伸出两根食指在胸前比一个叉就算完了。
所以,到了今天。松本润会自己换了T恤背了包包一个人散步到电影院也就不是不能解释的了。

 

 


而大野智,用町田慎吾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看午夜凶铃也绝对能在10分钟内跑去和周姓某人讨论奶茶果然还是要配全麦面包比较好吃的人。


那么,大野智之所以会出现在电影院这种之于他无异于客厅沙发的地方,原因不外乎三种。
忘记缴电费,电闸被拉了,房里没空调热得慌。
钥匙整没了,进不了家门,凑合着午夜场睡吧。
又下大雨了,还带着画稿,那进去避避雨也好。


所以,当第三种情况发生时,大野智出现在电影院里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虽说两个人越过了茫茫人海的阻隔于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同一家电影院里,那也并不必然意味着他们就会坐在彼此的邻座;就算他们坐在了彼此的邻座,你难道就能指望他们发现彼此的存在?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天神和恶魔就像一块镜子的两面。


所以他们坐在了一起。
所以大野智在5分钟内去找周老继续上次未完结的下午茶。
所以松本润眼睛黑亮亮地反射着大荧幕的光管他旁边坐的哪只鬼。

 



命运多桀的主人公在茫茫的雪地里挣扎着爬行,那蜿蜒的踪迹在雪白的背景下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而他再也没有动弹的瘦小身躯就是问号上的那一点。
镜头一点一点拉远,白色的演职人员名单随着轻缓的片尾曲慢慢奔跑。
黄白色的灯在影院高高的天花板上一盏一盏亮起。



松本润垂着头等了很久,久到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清场人员从安全门里走出来,松本润才摸摸鼻子站起身向空出来的那边座位通道绕了过去。

 

 


松本润通常都是最后一个从电影院离场的人。
但是今天有大野智,所以松本润至多只能说是倒数第二个。



大野智被负责清场的工作人员摇醒,一边不停道着歉一边心想这么快就结束了不知道雨下停了没有。

 

 


推开厚重的影院大门,天阴阴的,光线不至于那么刺眼。
雨已经下小了。
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大野智左顾右盼地比较着哪一条路和大脑中备份的回家路线吻合度比较高。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反手背着提包立在斑马线后面等绿灯的背影引起了大野智的兴趣。

 




“嗳,嗳。那个……阴天先生!阴天先生!”

大野智知道给人乱起绰号是很不好的习惯,可是因为实在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最后皱了皱鼻子还是一面阴天先生阴天先生地大叫着,一面怕被淋湿而把新买的画布塞进了T恤下摆里。就这样象个带球跑的太太一样朝松本润冲了过去。

 



松本润最初听到大野智的叫声的时候,唯一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与其说是不理不睬,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把这个莫明其妙的称呼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大野智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险险跑到松本润边上,用像是对早就约好在这里碰头的朋友那样的自然语气说道:“你也没带伞哦?”


松本润条件反射地把头转向声音来源的时候,脸上那深深沉浸在伤感剧情里的梦幻表情没来的及收回。


“你脸上淋到好多雨。要不要擦一擦?”

说是这么说,可是大野智左翻右掏,除了那一百零一条的画布,愣是没有在身上摸出半样可以让松本润‘擦一擦’的东西。

“不用了。喏。”

被说到脸上雨很多就不知所谓地局促不安起来的松本润,从包里抽出一支卷得工工整整的深蓝色折伞。回过头去看着前方,维持着向前走的步调,只是从身后把伞递给了走在后面的大野智。


“哎?你有伞为什么不撑啊?”

大野智疑惑地扁了扁嘴角,难道这个人忘记自己有带伞?

“我就说不用了。”

松本润口气开始有一点变坏,他最无法忍受的事情之一就是把同一句话重复两遍。
而身后这个初次见面时就被松本润归类为单细胞生物的人,好像已经很多次挑战了他的耐性。

“不撑伞会淋湿的。”

大野智心动地看着被松本润反握在身后的折伞,像一只有教养的猫咪努力告诫着自己不可以没有原则地扑倒伸到自己面前来的狗尾巴草。

“你到底要不要撑?”

松本润再次深刻体会到人果然还是不要随便乱管闲事的好。

“你这样真的会感冒的。”

感冒真的很讨厌。大野智的注意力不知道为什么瞬间从对伞的关注,转移到了对感冒药片的痛苦回忆上。不知不觉的脸上还自动自发地浮现出了轻微扭曲的表情。

“……”

松本润已经无力再说些什么,直接把伞收回了包里。

“等,等等等等。你借我伞,我们一起撑。我请你喝热可可。”

大野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张潮潮的1000Y纸币,自说自话地为松本润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象某种动物?”

松本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过自己在影院时为什么先用唯一的手帕抹了鼻涕,又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洁癖地坚持什么抹了鼻涕的手帕就绝对不能再用来擦眼睛。

 

“什么动物?”
“说了你也不会知道是什么的。”
“那到底是什么啊?”
“无尾熊。”
“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真的没有听说过。”
“……”

 

 

一黏上来就怎么也甩不掉又该死的很无辜可爱。

 

 

那么,无尾熊般的你。


请不要忽然跑上前偷看我的脸,
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故意不打伞。
如果我打伞的话,
我要如何解释脸上那些湿润的痕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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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如此广阔,
你一辈子也逛不完。
如果答应我不吵不闹不睡着,
我不介意把副驾驶让给你坐。

                             ——By 松本润



 





每次松本润微低着头垂下刘海掏出叠得一丝不苟的卡其色镶深咖啡格子条纹手帕时,二宫和也总爱吹着口哨说喂,你快看斜对面那桌的小红帽看到你都快变身大灰狼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松本润要不就闷不吭声地招手买单,要不就斜睨二宫一眼说句‘无聊’。



所以,当此刻松本润吃完一整个甜而不腻的杯子蛋糕正在往外掏手帕的时候,忽然整个扑到他桌子上来的不明生物显然有违于他习惯了的通常模式。

 

水杯翻倒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细响,冰块随着琥珀色的液体一路扭扭捏捏地在桌面上滑行,顺着桌沿一点一点坠落下来的水滴没入了松本润最喜欢的那条限量版长裤里。
还来不及开口的质问被淹没在一连串毫无头绪的单字里。



“蜡烛。大力水手。有这么大。”

从桌面上撑起上半身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男子伸出双手胡乱在空中比划着可笑的造型。
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像不幸被海浪拍打到沙滩上的游鱼摸不着方向。

 

“搞……什么……啊?”

匆匆忙忙扶起水杯,用注定要被牺牲掉的棉质手帕有点徒劳地抢救着一只脚跨进了黄泉里的长裤,松本润头一抬正好撞上了大野智拼命抑制着伤心难过却还是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沮丧神情。
于是,原本阴气十足让人纷纷走避的四个字硬是给拆成不连贯的破碎音节。
可以说,之所以最终还是说完了这整句话全然是出于1%的愤怒和99%的处女座完美个性。

“嗳,你怎么拉?”

恢复镇定后,冷淡疏远的语气下意识地自动想要隔出安全的距离,然而没有转身走掉的反常举止却泄漏了太多无从解释的关心。

“对不起。我搞错了搞错了。蜡烛,还给我好吗?”

回答松本润的是让他有点后悔没有掉头走掉的话语。

  

中午把画送到图书馆后,大野智借用町田慎吾的雕刻教室拿一整块奶油色的蜡雕了一个大力水手的造型。虽然有被町田嘲笑说阿智你这样实在很逊,可是大野智想不起来那个叫做Jun的小孩除了大力水手之外还喜欢其他什么卡通人物。

认真地又刻上‘25岁’,大野智把蜡烛圈拢在暖暖的手心里。

回家的时候拐去街边的蛋糕屋买最好吃的杯子蛋糕给Jun过生日。因为临时又想起自己前一天在一个喜欢吃蛋糕的人面前说了失礼的话,于是一不小心就买了两个。
把蜡烛放在其中一只的盒子里,拿另一只去Rain送给那个人眼睛很漂亮的陌生人。
苦恼的是,大野智怎么也想不起来服务生称呼对方时的名字,所以只好无奈的写上阴天先生。肯定人人都这么叫他吧?所以应该没关系。




完美的计划在大野智回到乱得很热闹的小卧室时宣告破产。

依照往年的行程:大野智洗干净了手;大野智盘着腿坐到了矮矮的小桌子面前;大野智虔诚地双手合十在空中拍了三下;大野智眼睛kirakira地闪着光打开了蛋糕盒子;大野智笑容满满地把新刻的卡通蜡烛插到小小的杯子蛋糕上;大野智自娱自乐地点燃蜡烛唱生日歌;大野智吹灭蜡烛说一句Jun chan生日快乐谢谢款待我开动了。

原本理应如此才对啊。
进展到一半发现自己无法继续下去的大野智撑着肉肉的下巴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直到房间里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来,想要去开灯时才发现竟然没有蜡烛。
于是这才一改那慢条斯理的调调,又是在房间里走圈圈,又是拍着后脑勺自言自语地从沙发上爬上爬下,终于想到原来不是没有蜡烛而是拿错了盒子。

 

 
“什么?”

瞬间就想到了已经被自己收在了包里的肌肉猛男,但是松本润回答的不是‘拿去吧谁希罕’也不是‘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

“蜡烛啊。你没有看到吗?就是长成这样的。”

大野智举起右臂握紧拳头摆了一个健美先生的标准pose。

“你生日?”

松本润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可笑。
放弃了擦干净裤子的念头转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大野智。

“不是。是一个朋友的生日。”

大野智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带开了话题,很认真地摇着头回答。

“好朋友?”

“嗯。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

蹙起的眉头向两边漾了开去,白花花的纯粹笑容里有可爱的小小虎牙。

“可是,我已经吃掉了怎么办?”

松本润向桌上空空如也的蛋糕盒子挑了挑眉。

“吃……吃掉了?不可以啊。蜡烛不可以吃掉啊。”

大野智垮下了笑脸,把手横过桌子抓住松本润的手腕,“快点。快点。去医院。”

 

“……其实,你不太正常吧?”

松本润眼神古怪地瞪着自然而然地放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想着是不是应该甩开。

“啊?”

正准备探到松本润额头上的另一只手无辜地停在半空中。

“没什么,总之谢谢你的蛋糕。”

松本润不动声色地抽出被大野智握住的手,拿起放在沙发扶手边的公事包站起身。
走到大野智背后的时候,一支小小的卡通蜡烛被轻轻放到了他的头上。

 


“那个……”

险险地接住从头顶上滑落的大力水手,大野智感到头发上被碰触的那一片竟然是暖暖的。

“蜡烛不点燃也会发热吗?”

 

 


下次遇见时要记得问他的名字,
爱吃蛋糕的阴天先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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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仰望的星空只是五百万年前的残象。
距离八亿光年以外的它们,
纵使如今不复存在,
却依然给我们闪耀的光。

                                               —— By 大野智




 




倚靠在堆满了柔软靠垫的沙发床上,对面墙上是新挂上的大片樱花色天空,还有依偎在小木屋旁的小孩子。
松本润感觉到身上有点凉凉的而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大白天就这样睡着了。
他是在夜里也很难入睡的人。

 

时钟指向下午三点五十分。一个不尴不尬的数字。
是干脆撑到晚上八点打电话约二宫一起去居酒屋;还是现在让楼下的意大利餐厅送一份PASTA上来?
冰箱里肯定是除了啤酒和酸奶什么都没有的。这不用看都知道。
算了吧,二宫八成早就摸回家去吃他妈妈炸的汉堡肉;楼下餐厅的意面又好久没有推出新味道。


昨天没有吃到的限量版Focaccia,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松本先生,欢迎光临。这是一位客人给您的。”

除了玻璃门开启时激起的风铃脆响和服务生万年不变的礼貌笑容,这一次迎接松本润的还有被服务生托在手里的一只不大不小的纸盒子。


松本润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仰着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本能而已。





宾客云集的签约仪式兼记者招待会。这是松本润收购的众多企业中的一家,它不是最初也不会是最后。
厌倦了镁光灯的闪烁和记者喋喋不休的盘问,松本润这次只是坐在宾客席上看二宫和也谈笑风声地和对方的前任董事长握手然后互签合约,如此而已。


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小女孩,穿着滚着白色蕾丝花边的泡泡纱公主裙,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艳的花踮着脚尖递到了二宫和也的手里。
二宫的表情瞬间有一点微妙,继而又回复了他抿着薄薄嘴唇的淡笑。
只有松本润看到,二宫和也那双难得穿几次都会抱怨好贵好贵的白色皮鞋上,一点一点漾开了红色的花纹。



松本润不在乎自己在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什么人;也不在乎别人拿刀也好棍子也好从他背后招呼。
但是如果有人拿暗藏着玻璃碎片的花束让二宫和也受伤,那他就不能假装没有看到。
即便只是因为小小的落魄股东想要借此发泄怒气也绝对不能够原谅。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两年还是三年。
松本润自此厌恶一切不知名的人送上的所谓‘礼物’的东西。

 



“啊,抱歉惊吓到您了。这是那位先生留下的字条。”

看着松本润猛然倒退一步不发一语的样子,服务生有点不知所措,拿着盒子举在半空中的手收不回来。


松本润没有伸手去接,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眯着眼睛看上面的字。
看到第一个词的时候,松本润疑惑地蹙起了浓密的眉;接下来的四个字则是让他抽动了一下好看的眼角;到了最后的八个字松本润已经很有转过身掉头走人的冲动了。



『Dare 阴天先生
        
            这块蛋糕和我很熟。』



基本上,纸条上就是这几个字。


Dare?那是什么鬼?拼不对Dear就不要乱写好不好。
阴天先生?那是谁?松本润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匪夷所思的绰号。
这块蛋糕和我很熟?这到底是怎样?你和蛋糕熟不熟和我有关吗有关吗?

 


服务生心惊胆战地看着松本润脸上的表情晴雨表似一个换过一个,于是开始严肃地考虑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地转过声把纸盒连带那张看上去很有问题的纸条一并扔进厨房的食物粉碎机里。

 


“替我谢谢那位先生。”

所以当松本润这么说着接过盒子和纸条的时候,不仅是服务生连松本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一份Focaccia。”

被下巴脱臼似的服务生盯得有些不自在,松本润沉下脸点了单就往惯常的座席走过去。

 


松本润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怀疑面前桌子上的这只平淡无奇的小盒子里可能放的是一枚炸弹。
其实在他第二次挑战自己的逻辑极限看那写得很有艺术感的几个字时,他已经猜到这张莫明其妙的纸条是出自谁的手。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那张有着精致五官却像白面包似的脸松本润意外的还记得。
湿漉漉的眼睛,明明那么柔和却仿佛能把自己看穿。



松本润下定决心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他已经喝掉了两杯咖啡了。
印着不知名蛋糕店名字的小纸盒里,是一只朴素到让松本润第一眼就失去了食欲的杯子蛋糕。
巴掌大小的浅褐色蛋糕上没有任何点缀,孤孤单单地被扣在一只纸制托杯里,浅浅的油迹仿佛还透过纸杯渗了出来。



什么啊?
松本润习惯性地咬着下嘴唇,手一推就把盒子往边上一扫。
下一秒,扑簌簌地滚出了一个让松本润看不懂的东西。
笑得很白痴的肌肉猛男举着一块圆圆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卡通字‘25’。
依照松本润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这个肌肉猛男很有可能叫做‘大力水手’,从他刁在嘴里的那支烟斗上冒出的棉线来看,这个东西应该是一支十足愚蠢的生日蜡烛。

 



生?日?蜡?烛?
生?日?蛋?糕?



连松本润自己都忘记了的日子。
除了父母和二宫和也,还有谁记得?

 



“好吃。”

虽然很丑,但很好吃。
所以说,即便是会说谎的蛋糕,因为和你很熟,所以它不会骗你。


是这样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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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花般闪亮的回忆,
转身后却成了冰冷的后街。
缺失的那张童年照片,
在哪里?

                                  —— By 松本润



 




市立图书馆B1的狭小停车场里,一辆漆黑的大型豪华房车显得格格不入。



二宫和也拉开车门正准备扬起嘴角的时候不禁又为车内的超低空调温度而拉下了脸。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二宫和也猫低腰坐进车里的同时倾身凑到车内男子放在膝盖上的手提电脑屏幕前,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散会’就利索地关掉了视频会议的窗口。


“东西呢?”

穿着长袖衬衫的男子望着忽然暗下去的电脑屏幕,摇了摇头却也像是早就见怪不怪似的并未多加评论。

“你不用做到这样吧?要开会就滚回公司去开,在这瞎折腾个什么劲。”

二宫和也并没有回答。合上电脑、关掉空调、打开车窗,一气呵成。

“我不来你能知道是哪幅?东西呢?”

看着忙前忙后的二宫,男子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别说得好像你就多知道似的。明明你也没看过好吗?”

终于坐定的二宫和也转过身去认真地盯住男子的左肩,口气很臭地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想要你的手了,下次尽管开得更低一点没关系。”

“我说东!西!呢?”

听到对方的话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左肩的男子白眼一翻,用难得的好耐性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次。




松本润自从六岁那年被卡车撞倒外带还拖了几米远之后,整条左臂不仅留下了难以淡去的可怖伤痕,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也一点点地跟着蔓延,一到阴雨天或者是受了凉更是要钻心蚀骨似的冷冷地疼。

 

二宫和也是除开松本润家人以外惟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最初两人在麻省理工碰到面的时候最多只是因为同是日本留学生而相互点头而已。
要说二宫和也为什么会发现松本润从不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伤痕,那纯粹只是因为一个至今连当事人也颇为费解的意外。
二宫和也至今仍然记得当时松本润一脸不知所措地不住对自己说着‘对不起很抱歉’诸如此类让二宫火很大的话。
然后二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吃错了药搭错了筋看不下去松本润受到惊吓的蠢样子而回了一句‘道什么歉哪。男人有那么点伤你遮个鬼啊?’
松本润胡乱遮掩的动作瞬间凝固在了半空中,半长的刘海遮在朝向二宫和也的那半个侧脸。


“因为,曾经吓哭了小孩子。”

 



二宫和也后来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总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该不会就是被松本润说那句话时温柔到恶心又寂寞到让人狂起鸡皮疙瘩的神情给吃定的吧。


所谓的交友不慎也不过只是一念之差而已。

 

 


“放心啦,跑不了你的。我让金刚兄弟给抬到车后头去了。”

当年那个羞涩惶恐地说着对不起的少年残象还在眼前挥之不去,二宫和也望着身旁这个活脱脱脸部轮廓越来越深邃的男子,竟然有一种时光逆流的错觉。



“哦。那就回公司吧。”

松本润摇下椅背,舒展了一下双臂轻轻靠了上去。

“喂,你真的都不看一下?如果买错了可不要哭。”

二宫和也坏笑着凑了过去。

“你想看就直说好了。”

松本润闭上眼睛的同时把头侧向了窗外,不去看二宫和也那闪亮到令人心里发颤的眼睛。

“我说了你就会给我看?”

“想也别想。”



自从松本润三年前第一次眼睛亮亮的指着家里的一幅画对二宫和也说‘这两个小孩子很幸福吧’,结果被二宫和也狠狠地嘲笑说‘你傻呀,这怎么看不就两根木桩子啊’,松本润就发誓再也不让二宫和也看这些画。

 


“我今天见到了画家本人哦,可能。”

即便是面对松本润也从来不承认世界上有‘失败’这种说法的二宫和也,不满的暗自咕哝了一声‘真记仇’后,又愈挫愈勇地往松本润那里挤过去了一点。

“你干嘛?很热。”

松本润往边上挪了挪,睁开眼古怪地看着二宫和也。
如果说二宫和也刚刚那番没有根据的猜测是布置陷阱的话,那么他显然是成功了一半。
松本润在听到‘画家本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跳的频率很莫名地波动了不止一下。

 


“你真的不好奇?如果你坚持要告诉我你是怎么选中一幅根本连看也没看过的画,说不定我会忽然想起来那个画家的长相哦。”

松本润再次把头转向了窗外,认真地开始考虑起‘这个家伙兴致一上来就那么容易暴露自己的企图我们公司什么时候一定会被他搞到破产吧’。

“二宫和也,我第一次发现你原来那么八卦。”

总不能告诉他说因为自己两个小时前进去溜了一圈发现没有一幅画里有那两个小孩子,所以理所当然就认为迟到的那幅就是了吧?
这样说起来,公司在被二宫和也整倒以前被自己那么单线条的思维方式弄垮的可能性似乎要更大一些?


“松本润,我也第一次发现你竟然会莫名其妙脸红啊。”

原本松本润的脸至多只能被称作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而看起来很幸福,但被二宫一说却真的不知所谓地红了一片。

“罗,罗嗦。”

“喂,真这么喜欢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去帮你买啊?”

“二宫和也,如果你真这么闲,这个并购案……”

松本润恼羞成怒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可以砸死人的厚厚牛皮纸袋。

“行了,那你现在给我回家去睡。”

原本以为向来能溜则溜的二宫和也一定会触电似地挡开松本润的手,没想到他反而一脸‘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似的把档案袋接了过去。一边还耙着头嘟嘟囔囔地说什么“最近呢,手头紧。那个,礼物我就不送了啊。”
意思是生日快乐啊,虽然礼物没有但我就给你干三个月苦力这总成了吧。



松本润愣了一下,缓过神来的时候嘴上还说着“是啊是啊,你什么时候手头不紧才叫怪了”。
可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细小弧度。

 

 


松本润你就笑吧笑吧。
让我再看看七年前,18岁的你,
站在麻省理工的中央广场。
正红的博士帽被高高抛起在蓝色的天空里,金色的穗子熠熠闪耀。
还有你露齐十二颗雪白牙齿的粲然傻笑。

 

 


摇下车窗,二宫和也目送着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变得像个普通人的松本润。后者正吃力地扛着包裹在雪白棉布里的巨幅油画没入豪华公寓的阴影里,脸上有着清浅安详的微笑。

 

 


『大野智  联系电话xxxxxxxx』


“竟然不让我看,等下次想起来的时候再拿给他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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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見花火的仲夏夜。

你,不在。

 

                                        —— By 大野智


 

 

 

 




一个小孩子伸直了双臂从背后推着另一个小孩子,
啪哒啪哒的响声是拖着脚在奔跑。
还有呼呼的,是风声。
前面的孩子重心不稳向前倒下去,下一秒两个人就一起滚倒在了深秋松松软软的落叶上。
渐行渐远的模糊笑音;永远看不清的稚嫩面庞;
还有,不和谐的电话铃声。




“喂。”

大野智揉着眼睛摸到电话的时候发现手背上凉凉的湿了一整片。

“喂你个头啊。老大,都几点拉!你再不来就该有人踢馆了。”

也不管大野智到底有没有在听,电话那端劈头盖脸地响起一阵活力十足的聒噪男声。
 


来电的人名叫町田慎吾。是大野智在三藩市结识的大亲友。
町田原本是个能创造出让大野智双眼发亮作品的雕刻家,后来因为事故弄伤了手就再也不能握刻刀了。
大野智从美国回日本的时候,町田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办了个小小的雕刻教室,顺便还当起了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卖掉的大野智的经纪人。
被问到最想要什幺特技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隐身术’的大野智,之所以愿意在市立图书馆办这种抛头露面的个展,很大原因在于图书馆的馆长是町田的叔叔。
 
 
 
 
大野智一边静静地忍受着耳边的噪音,一边用空着的手扯起掉落在地板上的轻薄被单,无声地把泪痕抹干。
 
 
 
 
“哦。我马上就来。”

切掉电话的时候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了。
画展已经开始两个小时了啊。
虽然这幺想着,大野智仍旧像被拔掉了塞子的充气人偶似的又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睡过头这种事已经太久没有发生在大野智身上了。
只有做到那样的梦,他才会一面无比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梦里而已,一面又拼命拼命想要看清楚另一个孩子的脸。于是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不愿意醒过来。
 
 
 
 
画展。不去的话也可以吧?如果能再继续刚才那个梦的话。
不过,不把那个送过去就没有意义了吧?
 
 
 
大野智撑起身走到仅用一片布帘隔开的小画室里,从柜子里拿出一迭折得整整齐齐的干净白布,唰地一下披盖在仅仅张在画板上而未配置任何画框的一幅油画上。
所有的画都是在展出前一天就陈列在展馆里的了。唯有最后这幅‘童年’每年都是由大野智在展出当天提前送过去的。
 
 
 
除了町田,几乎没有人知道大野智是谁。在图书馆的门卫看来他或许只不过是一个穿著寒酸的搬运工而已。
 
 
 
 
 
 
“就是这个?那幺,告辞了。”

大野智扛着巨大画板憋红了小脸刚踏进展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里的画就已经被人接了过去。
直到那个身形瘦削微颔着背的男子转出门口把画交到等候在一旁的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高大男子手里,大野智才如梦初醒般地对着已经快要消失的三条背影喊了一句“等,等等。”
 
 
 
“果然又是大手笔啊!”

响应大野智的不是仿佛天外来客似的瘦小男子,而是吹着响亮口哨,用手指在一张白纸上欢快地轻弹着的町田慎吾。

“町田!我的画!画!”

终于完全反应过来的大野智一把脱下遮阳帽拽在手心里作势就要往外面冲出去。

“空白支票唉!第四张了。”

町田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大野智意义不明的脱帽动作,心花怒放的同时也没忘记用最后一丝良心拦住了像要去和人拼命似的大野智。

“我没告诉过你?你的宝贝系列每年都是被刚刚那个人买走的啦。不知道是又是哪家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
说着又夸张地猛亲了两口那张签了名字的空白支票。

“哎?可是他刚才根本还没看过那幅画啊!”

大野智平缓的八字眉此刻终于难得一见地耸出了一点点小小的高度。

“天知道。如果连你都能想明白那就不叫有钱人了。”

町田一面把支票小心地对折了一下收了起来,一面丢给大野智一张刚刚得到的崭新名片。
 
 
 
“二,宫,和,也。”

大野智扁着嘴一字一顿地念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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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亮起,

縱使迷失方向也無處停靠。

下一個十字路口,

是誰在那裏為我等候。

 

                              ——By 松本潤

 

 

 

 




即使用力按到把纸面戳破了也绝对不会漏出半点不雅墨迹的银色派克笔尖停留在松本的‘本’字的那一捺上。
红框眼镜底下深邃到看不清的眼神除了冷漠疏离还有些许厌烦。
如果是在自己的公司里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一声‘滚’,波澜不惊到仿佛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语气助词。
不过在这个他每次不惜花二十来分钟穿越十七八个红绿灯一路忍受着恶劣路况的纠纠葛葛前来度过他一天中最平静的半小时的地方,松本润最终只是垂下眼眉用笔把‘本’字的最后一横签在了合同书上。
收起档夹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他听到这个已经自说自话坐到了自己对面的男子用一种已经被他遗忘很久的欢快语气说‘没带钱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一半哦’。
 
 


18岁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修到MBA和金融学博士双学位,不论是华尔街的道钟斯指数还是纳斯达克指数松本润的分析从来不曾失误过。但是对于此刻面前的这个人,松本润全然看不透。或者说,对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可归类为神经大条天然迟钝不按牌理出牌的生物,松本润一概无法理解。


在他眼里,一切都只能用合同的要约与承诺原理来解释。左手必须付出些什么,右手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也没有人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好。
松本润自18岁回国创业到现在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金融王国的这七年间,让他体会得最深刻的不是什么千人敬仰万人艳羡的风光,而是那些一下班就能回到三四十坪的小房子打开电视喝着小酒的人所不曾经历的背叛暗算和利用。
跌倒流血泪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再受伤害。
他不屑于背叛和暗算,他只是利用可以利用的而已。
 
 
 
“面包是不会说谎的哦。”

松本润思绪纷乱游走的时候大野智已经拿着小餐刀把Focaccia切成了两个部分,自然而然地把比较大的那一块用叉子叉到了松本润面前的盘子里。
 
 
松本润蹙起了眉,因为大野智那不可思议的举动而停住了准备站起身来的动作。
 
 
“对吧。很好吃吧?漂亮的蛋糕可是会骗人的,我上次……”

以为自己受到赞同而开心起来的大野智忽然想到了曾经错把发霉当抹茶而吃下去的一块蛋糕。
 
 
所以你想说你是诚实的面包我是不得不用谎话来伪装的蛋糕是吗?
松本润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仿佛忽然被击碎了面具无处藏身的小丑,让人发现那永远垂着一颗泪却不得不保持微笑的装容后面是一张多么脆弱的脸。
 
 
 
 
“啊,该不会他其实喜欢的是蛋糕吧。”

看着脸色从阴天转变成大暴雨的松本润一语不发地推开沙发走了出去,大野智觉得自己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批评了别人喜欢的东西,情绪也不自觉地跟着低落起来。
 
 
 
 
 
 
随着一声欢迎下次再来从Rain踏出来的时候,素咖啡一般的夜空已经星星点点了。
 
大野智用手无意识地压低了戴了好多年的蓝灰色鸭舌帽,怀里抱着装满了法式长棍的纸袋,磨平了底的旧跑鞋踢踢拖拖地在水泥地上为自己的影子打着节拍。
 
 
关上门把自己锁在了从卧室隔出一半来的小画室里。
从七倒八歪地靠在墙角的一堆油画作品中抽出了一幅。
350cmX150cm大小的油画布上五分之四的空间是一整片粉红色的高远天空,剩下的五分之一是深蓝色的草原和亮黄色的小木屋。
大野智从桌上的画稿堆里翻出一支最小号的油画笔,细细地蘸上深咖啡的颜色,在小木屋的边上轻轻勾勒了两笔。
 
 
 
 
大野智还在三藩市的时候,那里的顶级艺术评论家对他的评价是风景画的鬼才。回到日本的时候,这里的评论家又说他的视觉色差和普通人相差127°。不是360°不是180°也不是90°,而是普通人无论如何转换自己都不可能达到的127°。
 
 
大野智用最深的黑色来描绘冬末的温暖残雪;用鲜艳的黄色来填满整条河流;用蓝色来妆点原野用红色来重现家门口的芭蕉树。
大家说天才眼睛中的东西是普通人看不到的。
但是大野智认为自己只是因为9岁时才第一次看到色彩,他不知道天空和海洋就只能是蓝色,他不知道草地只能是绿的鲜花应该是红的。
为什么石头就不可以是暖洋洋的奶油色?就不可以吗?
 
 
 
 
 
大野智最初让美国艺术界目瞪口呆的作品名叫作‘童年’。
这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系列。
 
 
回日本后的这三年,每年8月30日在东京市立图书馆的偏厅里都会举办一场属名为J&S的个人画展。
每一幅画都是不同的风景,没有名字,没有标价,只有一个阿拉伯数字的编码。
艺术界的人都知道其中只有一幅属于‘童年’系列,但是在付款前又有谁知道自己究竟买了什么。
就好象沉迷于彩票的赌徒一样,直到最后一刻才能知晓自己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大野智想,大概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能够知道每次最后加上去的那两笔其实是两个手牵手的小孩子;也没有人会知道他所画的每一片风景都只是那两个孩子的陪衬而已。
他们根本不懂他的画,又为什么要用高价来收买他。
 
 
‘童年’不同于其它所有作品的只在于这多出来的两笔而已。
 
 
小木屋边的小孩子,一个靠着墙根站着,一个蹲在地上捉蚂蚁。
这就是大野智所有的童年。
 
 
 
 
 
 
明天就把这幅樱花色的天空送到市立图书馆去吧。
作为送给你第19次的生日礼物。
 
 
 
 
Happy Birthday
我的小男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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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原宿到涉穀,從大阪到東京。

持續著一點也不適合我的長期旅行,

只是為了聽你對我說一句'好久不見'

 

                                                 —— By  大野智



 

 





嘲笑着现实的无奈,是什么东西永远美好地闪耀着诱惑的蓝光。
 
 
三年前从美国治疗完眼睛移居回来的时候,当年那片有着一个小花园的住宅区已经变成了东京最繁华的商业街。
大野智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这幅蔚蓝的天空、这片陌生的街景、这个阳光穿过树影的盛夏,但他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说要请他吃一根雪糕的小孩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有圆圆的脑袋肉肉的脸还有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可以在下雨天用来接水的小酒窝;
不知道那小母鸡似的咯咯咯的疯笑有没有因为时光而改变;
不知道在人群中错身而过的时候是不是能够被彼此感应。
 
 
  
 
午后一点四十八分。
没有厚度的阳光在激不起尘土的水泥地上白花花地反着光。
 
大野智撑着下巴的手肘搁在圆圆的玻璃桌面上,边上是一碟撒着甘草末子的Focaccia。
这是他最爱的面包,没有一点多余的修饰。
笨拙的,宽厚的,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足够温暖。

 
大野智喜欢面包就像他喜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色彩一样。
他也爱这家明明叫做Rain却从来不曾在雨天光顾过的小小面包房。
 

左手边的落地玻璃被阳光烤得暖烘烘的,对街树荫底下午睡中的猫被路过的调皮孩子踩痛了尾巴。
大野智掏出揣在上衣口袋里的素面记事簿,翻到最新的一页。
『NO.377  Sasaki  Jun  男  27岁  工程师  联系方式xxxxxxxx』
大野智盯着最后的这项记录发了一会呆,直到门口挂着的风铃因为开门而响起清脆的乐音。
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问点单的服务生借了一支钢笔,认真地在那条记录后画了一个工工整整的X。
 
 
因为经常翻阅而磨出毛边的记事簿上满满地写着一条条相似的记录。
像是一本通讯簿,但每一栏后面最终都被打上了一个叉。
如果要说它们有什么共同点,那大概只是每一个名字里都包含着Jun。
最早的记录是三年前回到日本后的第十四天,到了现在不知不觉竟然记了377条。
 

那么,当这本本子记完的时侯,我会学着忘记你。
 
 
 
 
 
 
“欢迎光临,松本先生。”

穿著红黑小格子制服背心的服务生朝方才推开门进来的男子点了点头。

“嗯,还是老样子吧。”
 
 
被唤作松本的男子径直走到面包屋最靠里的位置。
不合季节的长袖白衬衫,领口处开了两颗扣子,柔顺的刘海斜斜地遮盖着小半个额头,窄窄的红框眼睛,轮廓深刻的五官。
还有淡若琥珀的清澈瞳孔。
 
 
 
也许是出于职业的本能,也许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的长达九年的黑暗,大野智对于任何新进入视野的事物总是迫切地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加以审视。
 
 
 
斜靠在米色单人小沙发里的男子仿佛觉察到大野智的目光,蹙着眉从手里的报告书里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大野智来不及闪避的视线。
空气静止的五秒内,服务生神色不安地走到了男子身边,俯着身靠近男子耳边说着什么。
眼看着男子的脸色一点点暗沉下来,让大野智想到了在这里的窗边唯一一次看到的差一点下起雨来的天空。
 
 
 
 
“那个,对不起,这位先生。”

正回想着那个阴沉的黄昏究竟应该用黄色来表达还是红色来渲染,服务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大野智跟前。

“啊?”

呆然的表情没有任何防备。

“很抱歉打扰您,请问您可以把这个Focaccia让给对面那位先生吗?”

每日限量五十个的Focaccia是松本润每次到这里唯一会点的面包,大野智桌上这个恰巧是最后一个。

“什么?”

大野智顺着服务生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斜前方的位置,曾经和他对视五秒的那个男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早就又把视线调回到桌上摊开的活页夹上。

“我……我是说……”

以为大野智生气了的服务生紧紧地扣住了手里的木制托盘,嗫嗫嚅嚅的已经没有了再次提出这种破天荒的无理要求的勇气。

“哦。可以啊。你请他过来一起吃吧。”

虽然没有得到服务生的解答但还是迟钝地靠自己大概了解了当前状况。
大野智自说自话地拉开了自己边上的小沙发,扬起一个密度很低的松软微笑,对吃惊地瞠大了眼睛的服务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松本润的冷漠强势和暴燥脾气纵使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只要是稍微看过财经频道或是金融杂志的人都会略有耳闻。
因此,本应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打工服务生也绝对没有勇气走过去对那个人说一句什么‘请您移驾过去和那位客人一起享用可以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当然‘很抱歉,今日售完明日请早’这种自杀性用语更是不可能列入被选方案的。
 
 
“这个……稍微有点……”

显然已经看出大野智的好脾气,服务生不放弃地做着垂死的挣扎。

“啊,那我过去好了。”

曾经被无数人嘲笑永远抓不住重点的大野智看着左右为难的服务生,忽然一脸恍然大悟地送过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就一手面包一手可哥亚地端起自己桌上的餐点往‘阴天先生’那里移动过去。
 
 
 
 
“先生,等……”

阻拦不及的服务生眼巴巴地看着松本润眯起双眼透露出危险的讯息,而大野智则仍然一脸奶油泡芙般的柔软笑容。
 
 
 
 
 
 
纵使有关于他的记忆已经全部清空,
再次见到这个曾经让你闪得眼花缭乱摸不着北的盛夏笑容,
此刻你的心还会不会为他跳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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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撐開雙臂說好想擁抱整個世界。

 
是不是也把我算在其中?

                                           

—— By 松本潤








1989年8月30日,松本家小润小朋友6岁生日。
夏花绚烂,一如他和他的笑颜。
 
他和他。
松本润和大野智。
不是什么上天的安排,不是谁选择了谁。只是他们遇见了。
作为一份准时的生日贺礼。

 

圆嘟嘟的小脸,若隐若现的双下巴,永远没脾气似的淡淡八字眉,还有一双让松本润第一次看到就很喜欢的清澈眼眸。
这一切就构成了日后被松本小润戏称为‘明明是王子的五官却偏偏长在了面包的脸上’的大野智。
当然,他这么想的时候绝对不会意识到明明自己的脸才是‘闺女的五官却偏偏长在了包子的脸上’。
 
松本润第一次经过大野智的时候,这个表情温柔恬淡的小朋友正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立在松本润家社区的门口。松本润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上去拉住他一起玩,可是走近了两步发现人家根本完全不甩他。于是从小就死要面子的松本小润忽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首次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嘴巴一瘪硬是临时改变行走路线,拐着弯儿绕开了。
 
第二次经过大野智是大约二十来分钟以后,松本润手里多了个用爷爷刚给的零花钱买的呼啦圈。正走两步扭一扭的松本润远远就看到刚才那个小朋友仍然站在原地,仿佛正看向自己。

 


‘他果然也想玩这个吧?’

松本润有些小得意地想着,于是转啊转啊就转到了大野智跟前,一边还很臭屁地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以博得对方更多‘艳羡’目光。
谁料到日后力夺日本第一天然可爱呆的大野智小朋友听到那沙沙沙的声响竟然万分不给面子地摆出一副小白兔受惊吓状,侧过了耳朵拽着自己衣服下摆的边边就这么给他更往墙角缩了进去。
 

“Ne~你站大太阳底下不热吗?我请你吃雪糕好吗?”

事不过三的道理松本小润当然不可能明白,但是俗话说三岁看八岁八岁定终生,自小就初露端倪的倔强脾气那叫一个一等一。
你不理我?你越不理我我越要缠着你。怎么说这方圆七马路八大街范围以内我松本润可是无敌霹雳可爱的。

虽然软软沙沙的童音还刻意加了一个撒娇意味十足的‘Ne’做发语助词,可是那问话里的霸道气完全像是在说‘你好怪哦,这么热还站大太阳底下。啧,算了算了,看你都快被晒晕了我就买雪糕给你吃吧。’
 
大野小智一听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又听说要请自己吃雪糕,当下那即便一脸警惕但看起来还是好天然的表情马上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所谓‘笑的时候阳光普照不笑的时候也是春天’这种RP到一个境界的形容大概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松本小润被大野小智的一笑闪得眼花缭乱摸不着北,当下觉得自己成了救世的英雄,头脑一热人来风似的一手拖着还挂在腰上的呼啦圈一手就去拉大野智的手。
谁说松本润不习惯主动与人打招呼?
骗人。那都是装的装的。再不然也是长大后开始装深沉玩忧郁后养成的坏习惯。
 
“对不起。我……我不能离开这里。”

意料之外的忽然拉力让大野智禁不住一个踉跄。
松本润吓了一跳,扶住他的同时赶忙松开了手。

“哎?为什么?为什么?你等人吗?”

松本润有点失望,空着的手没有着落,于是便没事找事地翻出儿童衫小口袋里的一枚500的硬币拨弄着玩。

“妈妈说如果和她走散了就待在原地等。”

再怎么冷静淡然,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比松本润多长了3岁又怎么样。一想到自己已经站着等了不知道多久妈妈迟迟没有找到自己,大野智鼻子忽然有点酸酸的。

“那……我陪你一起等。”

松本小润这次找不到充当英雄的方法,也只好一面用肉鼓鼓的小手徒劳无功地遮在眉毛上方,一面蹭到大野智边上往地上一蹲。

“不……谢谢。”

本来想说不用了,可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实在又很害怕。
于是原本紧抓着衣角的手终于松开了,往旁边一探恰巧就摸在了蹲在地上的松本润的小头上。
很讨厌被人勾肩搭背的松本小润瞬间觉得很是不爽,可是低着头盯着自己露在新凉鞋外的脚指看了好一会后竟也没有挥开大野智的手。
 
 
有些事情的确是科学难以解释的。
比如说松本润为什么没有挥开大野智的手,比如说大野智为什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手找到了临时的摆放位置。
又比如说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一国的。
 

正因为是一国的,所以当一个漂亮阿姨一脸焦急地一边叫着‘小智’一边向着两小孩奔跑过来的时候,松本润和大野智已经把对方的身家摸的一清二楚了。
在计算机和网络还没有普及的那个年代,这个效率可是足以令美国中情局叹为观止的。
 

什么我叫Jun啦,你叫Satoshi啦;
什么我6岁,你比我大3岁啦;
什么我明年就能上小学啦,咦你那么大为什么不上学啦;
什么这个社区就是我的地盘啦,你是新搬来的应该请我多多指教啦;
什么今天是我生日啦,你没有准备礼物也不用一直皱着小脸啦;
什么晚上我请你吃蛋糕啊,你不认识路我和爸爸一起来接你啦;
什么原来你那么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不见,没关系我以后就是你的眼睛啦。
 

总之。
这!两!小!孩!有!够!恶!心!巴!拉!
 
 

后来的事情就是这样当然自然显然天然。
 

松本小润每天在公园门口看到大野小智就非得大叫着‘小智小智’,然后向他飞扑过去,眼看着就要撞上了而什么也看不见的大野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机。
大野妈妈在一边看着正抹冷汗的时候,松本润就会唰的一下在离目标物一步之远的地方刹住脚,然后从或正面或背面或侧面给他来一个全方位的松氏熊抱。
小小的人常常就这么挂在大野智的脖子上死不肯下来。
 
 

‘Ne~前面有水塘我牵着你走吧’
‘不要拉,这样我很不好意思啦’
‘那……我今天穿了短袖T恤哦,给你抓着’
于是抓起大野智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抱歉啊,妈妈说天气凉了不能再穿短袖了,喏,抓这里’
于是又这么扯起自己的T恤下摆塞到大野智手里。
 

‘今天妈妈说我的衣服不是两边袖子不一样长就是前后不一样齐哎。怎么办?你要不要赔?’
松本润一面克服着衣服下摆传来的阻力慢慢悠悠往前迈进,一面回过头去看大野智。
大野智侧着头无声地笑。
‘赔不赔?赔不赔?’
松本润顿住脚步,趁着大野智煞车不及撞上来的时候一转身挠他咯吱窝。
‘我赔我赔我赔。我让妈妈给你买新的。’
思考回路平白比普通人挫折了好几倍的大野智,只有在被挠了痒痒的时候才会反映神经异常兴奋地‘即刻回答’。
‘切,那还不如上你家吃拉面啊。’
‘可你每次都偷吃我碗里的啊。’
‘啊。被你发现了。’
 
 
 

本来大野智或许可以这样一直一直不断刷新报销掉松本润外套的记录。
 

如果大野智没有去美国治眼睛的话,
如果松本润有好好看清楚红绿灯的话,
如果那张咧着小暴牙的单人照有顺利送到大野智手里的话,
如果大野智知道‘jun’这个字前面应该跟着‘Matsumoto’的话,
如果松本润抽着气从病床上痛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忘记‘Satoshi’这个名字的话。
 
 

对不起,我忘记了。
所以,
请你找到我。
可以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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