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A pause / 休止符




太自以为是了吗?
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
替你选择我认为幸福的道路。






秋天这种季节松本润素来不怎么喜欢的,树叶还没开始凋落心情却提前低落起来。风一吹过,不温不凉的,就像是有脾气也找不到地方发泄的那种感觉。

 


松本润提着过分简单的行李站在松本宅邸的偏门口,天空是浑浊的白,四下里寂静无声。松本润出行向来不用带什么行装的,所有一切早就有人在目的地为他妥妥贴贴地打点好。不过这次,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要去的地方究竟是不是目的地。行李之所以很少,因为想要带走的东西全都带不走。

 


自出生那天起就在做着同一件事情的人,忽然被告知可以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了,感觉有一点好笑。他想做的事?他不知道。

 



几天前的晚上,松本润被叫去了松本厚人的书房。开门见山的,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太突兀了吧?其实一点也不。
松本润以为只要他不抽掉那根卡在中间的小木棍,山顶上的大石头就永远不会滚下来;他以为凭大野智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去推这块大石头;他以为长在背后的伤口因为看不见,结痂之前就已经被忘却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耍着以后回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小计谋,尽可能的避开大野智,最好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消失了。结果,大野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决心去找松本厚人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大野智约莫有多讨厌他。

 


松本润对着茶杯中倒映着的吊灯光晕出了神,直到松本厚人问他,“导演的话,我有几个老友。”轻轻摇了摇头,当导演这种事情,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警告说没有可能的么。“海外投资领域也有很大发展空间。”再摇头。“那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长假?无期的那种吗?端起茶杯,还是热的,但不烫手,原来时间也并没有过去很久。只不过他都不知道,松本家,原来不仅仅是客人来访时才要上茶招待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老爷。”轻抿一口,这是礼节。抬起头,目光像茶一样清澈又混沌。



一瞬间,松本润觉得,这一定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仿佛不是肉体铸成的老者露出被击败的神情,就是在他把前面那句话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


“你始终可以叫我爷爷的。”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不想要伤害任何人的,可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其他的出路,“是的,老爷。”

 


松本润走出书房之前,松本厚人递给他一个密封的信封,“等你觉得松本这个姓束缚住你的时候再打开。”松本润闭了一下眼睛,“如果有一天我做出辱没这个姓的事,我会用它的。”


不用开启就知道的,签上了一方名字的收养关系解除申请书。

 

 


开立在松本润这个名字下的那些金卡银卡黑卡,松本润把它们一张一张整齐地排列在书桌上,像摊开底牌的最后一手,是王也好是鬼也好一张都不带走。大野直塞给他的存折,只有七十多万,松本润说“谢谢爷爷,我会好好用的。”原来,他也是很见外的,松本厚人还有他,这样算不算扯平了。



带着强装的惬意,松本润站到大野直身后把他按到椅子上,一下一下地为他捏着肩膀,“爷爷,我自由了,你为我高兴吗?”即便是身为总管事的大野直,十七年前把犬头神的项链戴到松本润细细的颈子上时,也忍不住私心地说过,“小润觉得它很重的话,可以不用戴。”抬起手拍了拍肩上松本润的那只手,大野直不答反问,“小润觉得高兴吗?”松本润停下了动作,双唇张了又合,“那家伙半规管很弱,爷爷帮我看着别让他喝冷的东西。”



揣在上衣口袋里的东西,本来是要拿来还的,最后还是带在身边。
比枷锁更牢固的链子。

 

 


其实早两天就应该动身的,故意拖到了周末以后。这样的话大野智就回大学宿舍了,就算不来道别,也不用太难过。



松本润揉了揉眼睛,虽然是一整晚朦朦胧胧地做着怪梦,却因为别的情绪而来不及生气。
面前这扇虽说是偏门,也是有一个警卫看守着的。除了小时候调皮想要偷跑出去,松本润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还从这扇门里走过了。朝对自己行礼的警卫点了点头,心想这个人还不知道吧,不久之后这个家里就会传出少爷离家出走的消息。这么幼稚的剧本,不像是松本厚人的风格,如果说是大野智的主意还比较令人信服。可是比起被扫地出门,离家出走到底又是哪里比较体面了呢?

 


从门里到门外,只是一步的距离,却耗尽了一整晚心理建设的成果。椅子有没有推进书桌里,床单有没有拉平,看到一半的工业学有没有夹进去书签,偷偷抽的烟烟味有没有散尽。千万个促使他想要回去看一眼的理由,终究敌不过那自嘲式的切又不是以后都不能回来。可是回来干嘛呢?故意拖到了周末以后,因为不想看到自己可悲地问他,“偶尔就好,可不可以回来看看?”……你。

 


想问,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轻易地破坏了我拙劣的算计。

 


一只手从花岗岩门柱旁伸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松本润一点也不重的行李。就像无数次用手掌为他扇风用毛毯把他裹好,大野智没有任何疑虑地拿过行李侧身站在一旁。脊髓反射是很可怕的。



想说还给我,想说你干嘛,最后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


大野智用手摸了摸后脑勺,转动了一下脚尖,“你不知道怎么坐公车吧。”


莫名其妙。


“打车我还是会的。”


已经改不了吗?一见到他的脸就忍不住逞强的行为模式。


自说自话地往前走了两步,大野智一前一后地摇晃着手里的行李包,好半天,“一起走吧。”


“你去学校的吧。我不顺路。”


应该说的话,不应该说的话,已经分辨不清。最安全的选择,说再见吧。


大野智一个劲的往前走,不知道是没有听见松本润的话还是听见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走出去很远,忽然转过身,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松本润,跑了回来。“嗯。我去学校了。那么,嗯。再见。”

 


交回松本润手中的行李袋,没有拉到头的拉链缝隙里,金色的有什么在闪着光。

 


从松本厚人书房出来的那天晚上,松本润去了大野智的房间。第一次在门没有锁的情况下敲了门。松本润拿着套在一起的俄罗斯娃娃,放进大野智的手里,什么也没说。像是被烫到手一样,重复着“我不要,这已经给你了的”,大野智试图把娃娃塞回松本润手里。怎么想,这都是他曾经给过松本润的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善意,如果连这个也收回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松本润把手插进了口袋里,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只是做出在笑的样子,“别这样。我不想让它们分开。”要分别的人,只能让俄罗斯娃娃代替他们在一起。

 


所以,
为什么要特地送回来呢?大野智。

 



看着迅速消失在街角的那个背影,松本润走到警卫看不到的地方,不习惯地从马路沿上探出头去,有点急躁地做着招车的手势。



“请开到这个地方。”


从皮夹里抽出的名片,上面写着Silver Chaos,二宫和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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