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不说了。
换上拖鞋轻声下楼。









这到底是哪个牌子的围巾啦?
找小夫妻做代言简直是太正确的选择。

某人弯弯嘴角明爽不已,某人一脸无奈乖乖顺从。
横批:绝对打麦!
(某人,你的手请不要勒那么紧好吗?)



不知道松本先生一脸机车样究竟想要炫耀什么。
如果是那个大戒指的话,不就是很普通嘛。 = =|||||

(迷之声:少女不愧为眉清目秀的少女!)



拜托不要站成这样好吗?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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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 祝ID创意路人君生日快乐!



BT关键词:葬礼 被血染红的蝴蝶尸体 冰冷的吻 = =||||







简单肃穆的葬礼。



除了孤儿院派来的那个老嬷嬷曾经抱过他,其余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物。电台的记者、报刊杂志的编辑、作家协会的代表、只是点头之交的大学同学、自动排成两列默默啜泣的书迷。
或许有人说,死者是何等有幸,如此多素不相识的人专程前来为他送行;可是又何等落寞,这个世间为他送行的人没有一个是他期望的。
 

 




装饰成鹅黄色的单人病房,靠在床头的年轻男子肩头披着一件灰色的薄毛衣,室内暖气调得恰到好处。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红色的Power灯像熄不灭的烟头。年轻人漂亮的手指啪嗒啪嗒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对一名男子而言显得过长的头发用一根褐色的皮筋简单地束在脑后。除了疑似瘦得过火,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个病人。
 


松本润,继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之后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一位。这名头顶闪耀着天才光环的男子,自他出生起,一步一步迈向荣誉,分分秒秒走向死亡。
 


松本润是在八岁那年被送往孤儿院的,那一天他最后的一位亲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三十九岁。在遗传着相当顽固心脏疾病的松本家,这已经是算得上长寿的年龄了。其实,只要是生存于这个世界的生物,谁又不是时时刻刻直面死亡的威胁?不过,心里知道归知道,要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像松本润这样每天临睡前都会做好再也不能醒来的准备的,没有几个人吧。
 




『我听到,我的砂时计流淌到尽头。』
 




打完这行字,按下保存。松本润听到病房内发出好大一个重物坠落的响声。
错愕地抬起头,离床脚大约半米开外的距离,浅黄色的地板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哼哼唧唧地蠕动着。松本润记得他打开电脑前为了免于被护士长唠叨有锁上了门的。



只有富人才会在家装上层层叠叠的防盗锁安全门保险箱末了再请上一打以上的保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反而不会感到害怕。“哦嗳,你没事吧?”比起一脸惊恐地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想要干什么,松本润优先选择了更切实际的问题。


趴在地板上的家伙显然是跌痛了哪里,乱没形象地一手揉着屁股一手在腰后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抬起脸看了松本润一眼,“哦,你就是松……松……松……”偷看一眼手心里的小抄,“本润吧?”


松本润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自己被抢走了台词。本来嘛,他都已经口下留情地没有质问对方你是谁了,对方反倒首先质问起他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这么不置可否地看着。看到对方艰难地和他那顶把脚都给遮没了的黑斗篷搏斗着,看到他更艰难地战胜斗篷勉强站了起来,看到他连着斗篷的黑帽子下露出一张怎么看都像有点缺神经的脸,看到他左顾右盼最后不好意思地冲他一笑,“那个,我好像忘记带镰刀了。”
 



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当场在什么也没有的空气中划开一道黑色的口子,爬进去又爬出来,一脸沮丧地说,“我可能又把上头新发的镰刀弄丢了”,松本润是怎么样也不会相信这种被他嗤之以鼻的三流恐怖小说情节正真实地在他面前上演的。



毫无疑问,这个从头到脚就连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我是菜鸟’的死神阁下是来找他的,一闪即逝的锐利恐惧过后,松本润竟然还有心情担心对方这么不专业到底能不能够顺利达成任务。这种别人来抢你手里的东西,你却连手指都懒得扣起来般的无所谓,连松本润都为自己感到一点悲哀。怎么办呢,把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在过的人,忽然得知了确切的散场时间,难怪他会产生意外赚到几天来活的错觉。至于怨天尤人或者心有不甘,从八岁的那天起,每一天每一天都会在他心里被埋得更深一点。到了现在,松本润甚至已经快要忘记当初埋下它们的那个位置了。
 



疑似Cosplay爱好者的死神阁下在松本润清淡的注视下终于想到他还没有自报家门。于是他说,“松……”松本润很好心地接下他的话说了“本润。”死神阁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松本润。我叫大野智。”


听到这里松本润倒有些讶异了,“大野智?真普通。我以为你们都会有个拉风的外文名字的。”忍不住有一点小失望。


“啊,是有的。”大野智丢过去一个你还真了解的眼神,“不过那个实在有点难记啦,”再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且我只是个代理的。”


“看出来了。”松本润觉得比起死神这种阴森威严的角色设定,一定还有什么更适合眼前的这个人,比如说七个小矮人之类。意识到自己犯了职业病,松本润合上电脑笑了一下,“不过,一般人不是都把这称作见习吗?”


始终有点拘束地呆立在床脚没有靠近的大野智听到这里终于走近了一步,从斗篷里翻出一本小册子,摊到松本润面前,上面是松本润看不懂的古怪文字,每个字上面还好笑地用日文标注着,“你看,见习上面就是正职了。不过代理不在这边,”大野智用拇指翻过去两页,“代理死神等忙季过去后就要回去做原本的职位了。”


松本润有些无语,原来无论什么世界都存在着忙季淡季这种说法。初冬了,又会有许多人等不到新年的祝福就离开了吧。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为别人哀伤,赶走不必要的感伤,松本润自嘲地一笑,“那你原本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显然是难住了大野智,把双眉拱成八字,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在一片空旷的泥地上飘来飘去,然后就被两个人拖过去套上了这件斗蓬。”


“这么说来你没有脚吧?”有点失礼的问题。


大野智吓了一跳。慌忙提起斗蓬,看到自己的脚还好端端的在那里,于是松了口气地慢慢悠悠咕哝起来,“同行都说年关难过人手紧缺,上头还拼命往下压指标,说是日本人口平均年龄都赶上世界第一了,可见日本的死神太松懈了。”习惯性地嘟了嘟嘴,“要不是这样,他们说像我这样的等个百八千年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大野智之所以说出这番听上去有点八卦的话,一来是因为他首次出任务就搞丢了吃饭的家伙多少有点紧张,二来则是直觉地想要回报一下对方的善意。只不过,看到松本润迅速敛起一脸的漠不关心改为一种深切的痛恨,连大野智也意识到这通话显然起到了反效果。


“指标?”松本润危险地眯细了眼睛,故意用一种冰冷刻薄的语调,“原来我们最珍视的东西,不过是你们的玩具而已。”


淡琥珀色瞳孔中折射着深褐色的厌恶,让大野智有点委屈有点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搞不清为什么要道歉,搞不清对方口中最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甚至搞不清自己是否曾经身为一个人类。

 



沉默。
在被敲门声打破的前一刻,大野智听到松本润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被原谅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需要被原谅,还是,很高兴的。

 



一身白色的护士小姐怀里抱着一大束火红的仙客来,笑眯眯地看着前来开门的松本润,“松本先生真受欢迎呢,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送花来。”


松本润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接过花束,“谢谢。”

 



每天清晨都会有一束鲜花被放置在值班室门口,注明给1103病房的松本润先生。两个月来无一例外。当日的值班护士已经习惯了早上把花送去松本润那里,傍晚再把花拿出来。夜晚把花留在病房,是不利于病人健康的。

 


重新关上门,把花放在永远都没有人坐的访客座席上。

 


“这是,什么?”


大野智好像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朝着大野智的视线望过去,“花啊。你们那里没有吗?”


努力回想了一下,认真地摇了摇头,“真好看。”


“那给你。”毫不介意地抽出一支。

 


还来不及说谢谢,也来不及闻到一丝花的香,刚一触到大野智的手整支花就迅速枯萎了。变成一片一片焦黑的碎屑,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快要哭起来了。


这种表情松本润是熟悉的。
好几次好几次,眼睁睁地看着本该握紧自己的亲人的手颓然地松脱开来,无能为力。镜子中的自己,就是这种表情的。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有生命的东西被死神碰触后就是这样的了,难怪他说他们那边没有花。松本润安静地把花的残骸收起来,想要伸出手安抚地拍一拍大野智的肩,结果被后者一脸惊惧地闪开了,“别介意,花能够感受到你的喜爱。”又抽出一支,单独放在一边。


大野智看着。看着。感觉双眼非常痛,像要烧起来那样刺痛着。“我,我回去找镰刀。”
划开一道缝,不见了。

 




后来,每天都会有一支花被单独插在一只喝水用的玻璃杯里。每天都有旧的花束被带走新的花束被送来,只有这只玻璃杯中的花一朵一朵的增加着。最终,变成了一个有着十多种颜色的大花束。松本润对大野智说,“这是送给你的。”

 



再一次看到灰头土脸的大野智凭空出现在面前,松本润眯起了眼睛,“你好像终于学会怎么着陆了。”


大野智扁了扁嘴,“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失望?”


“被发现了吗?”拿来一枚书签夹进正在看的书里,“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想要说什么来反驳,至少也应该抹掉那张幸灾乐祸的笑容,无奈技不如人。大野智只好皱着鼻子叉开话题,“这么好的太阳,你不出去晒晒吗?”


觉得有点麻烦,最后还是说,“那要一起吗?”

 




找寻镰刀的事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谁也没有再提起。杯子里的花束还是一朵一朵地增加,直到不得不换一个更大的杯子来盛,直到最初插进去的那朵凋谢得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花芯。



时间终究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松本润和大野智心里比谁都明白。

 


主治医生最后一次有点绝望地劝说松本润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大野智也在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松本润的病还有希望。其实也不过是20%的成功率。大野智出现的那一天,松本润原本是准备好要对医生说同意接受移植手术的,那时候的成功率还有35%。



“快答应啊,快答应啊。”


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大野智围着松本润的病床急得团团转。


本来还强装耐心听医生苦口婆心的松本润,看了一眼大野智,喉咙里感到一阵苦涩,“医生,我会考虑的。”拉起被子,把自己深深掩盖。


主治医生叹着气,取下老花眼镜用力在袖口上擦了擦,不甘心地步出病房。松本润每次都回答会考虑的,结果只是在浪费他自己的生命而已。主治医生的孙女是松本润的超级书迷,医生本人也很欣赏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天妒英才吧,唯有这么想才能强忍下不顾患者意愿强拖他上手术台的冲动。



“为什么不做手术?”


大野智小心翼翼地往松本润床边靠近了一些。自从最初的那朵仙客来开始,大野智就坚持不靠近松本润周围半径两米之内。


把被子拉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已经知道结果了,为什么还要?”嘴角的表情,没人看到。


“不是还有20%成功率吗?”


太过关心,所以忘记了。


忍耐着不想要说,结果还是带着一点哭音,“你以为……你是来干嘛的?”


对啊,竟然忘记了,他是死神。“……对不起。”


轻轻闭起眼睛,“别介意,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第三次大野智对松本润说抱歉,也是第三次松本润回答说这不是他的错。
大野智终于明白,双眼之所以刺痛之所以灼烧,只是因为在想要哭的时候流不出眼泪。
死神,是没有眼泪的。

 

 



『生平第一次想要为某个人活下去,偏偏这个人是来取走我性命的。
  在上帝无与伦比的绝妙安排面前,所有的剧本都是三流。』

 


按下保存,关闭窗口。

 


松本润对双手撑着窗台发呆的大野智招了招手,后者固执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你过来。”


松本润轻轻拉开鹅黄色的床头柜抽屉,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罐之中有一只透明的匣子。“这个送给你吧。已经没有生命了,你拿着也不会怎么样的。”



这是一只漂亮的蝴蝶标本,用最公正的眼光来看,唯一的美中不足或许就是蝴蝶右翅上那赫然可见的暗红色血迹。
三个月前,松本润还没有住院的时候,他通过作家协会的关系去一场赛马比赛现场取材。不管是多么激烈的场景,长久以来松本润都习惯用一种淡然的眼光来看待。他的身体没有给他热血沸腾的资格。比赛进入最后一圈,遥遥领先的那名骑手忽然紧急勒住了奔马,整个人也因此被马甩在地上拖着跑了好远。松本润进入事故现场的时候那名骑手早就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结果不得而知。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赛马全速冲刺的时候作出这种类似自杀的愚蠢举动,唯有松本润在赛道上那拖出的痕迹末端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骑手是为了不踩到这只飞不起来的蝴蝶才忽然勒住马匹的吧,他的血迹染红了蝴蝶的右翼。
这是松本润进孤儿院以后第一次真正激动起来。



大野智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不想要。”


“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应该把它给谁,”很轻柔地笑着,“这是我的宝贝。”


好像在交代着遗言,大野智的眼睛又痛了起来,“我不要,你自己收好。”


“给你。”


“不要。”


“给你。”


“我收下的话,你就去动手术。”


“……”


“去动手术。”


“为什么?”


“去动手术。”


“没有用的,你知道。”


“去动手术。”


“大野智。”


“去动手术,”流不出眼泪的低声呜咽,“我想看到你活着。活着。一直活着。”


“你真是一个笨蛋。”

 

 



『我知道他早就已经找到他的镰刀了。有几次他会忘记要装作去寻找而在那个黑洞里钻进钻出。像昨天,他一整天都呆在病房里,看着我。

……

他的身体有一些变透明了。我想他自己一定还没有发现。
是惩罚吧?没有完成任务的死神代理。

……

我不知道一无所有的我能够为他做什么。
如果我的灵魂还是干净的,那么就送给他作为礼物。

……』

 



保存。
点开邮箱,发送。

 



松本润找来主治医生,对他说,“明天可以吗?我想做手术了。”


医生看了看早上的检验报告,避开了松本润闪闪发亮的直视,“已经不到5%了。”


松本润笑了起来,这是第一次,让主治医生觉得符合松本润年龄的大孩子般的笑脸,“那就请让我看看奇迹吧,医生。”

 



骗人的。
对不起,我是骗人的。
奇迹我已经看到过一次了,那就是大野智。
所以,我再也不需要奇迹了。

 



医生走后,松本润打了一个电话,“你好,是幸福花店吗?明天起,送到东京国立医院1103病房的花束可以不用再送了。谢谢。”

 


一回头,还来不及掩去落寞,大野智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了两米之外。

 


尴尬地,自嘲地,“你听到了吧?根本不是什么受欢迎,全部花都是我自己送给自己的,”松本润用手遮住了眼睛,“很难看吧?这么虚荣的样子。”


“我不想听到你这样说自己。”如果说是愤怒,这是松本润第一次看到大野智生气,“不要这样说自己。我知道的,你只是不想要别人担心和同情。”

 




有没有这样一个吻。
那样的冰冷。
冷到痛彻心扉,也不愿松手。

 




松本润放开大野智的时候,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对方的脸,傻傻地笑着,“我说的吧,没关系的。就算被你碰到,也没有关系的。”

 

 



大野智从来没有这样怨恨过自己身为一个死神。



看到躺着松本润的护理车当啷当啷地推远,大野智只敢很远很远地静静跟随着。他害怕,怕他一靠近,松本润那仅有的5%希望也会被他夺走了。
小小窄窄的护理车推进了电梯里,大野智眼睛刺痛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想要跟进去的,可是不敢。



“不要哭。”


松本润双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下意识地用双手抹了一下眼睑,干涩的,什么都没有,“我才没有哭。”


“我看到了,”松本润想要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发现整个身体已经被麻醉剂麻痹了,“你的心哭了。”

 




假若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大野智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温暖地滑过耳际,没入枕头里。



“医生!快叫医生!我儿子醒了!我的儿子醒了!”

 


大野智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会躺在医院里。
他的耳畔仿佛还回响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阿拉西·杰尼士。”
大野智想,啊,对了,我的那个外文名字原来是这么叫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死神和月老的区别啊?”
说话的人显然正处在爆发边缘,大野智无辜地摇了摇头。


“所谓死神是要把人类连着的生命线斩断,而不是把已经断掉的生命线接起来啊!”
终于爆发了,大野智缩了缩脖子。
这样说起来,他成功了吧?那个人还活着吧?这样就好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算了算了,看在我们错抓生灵在先的份上,”说话者愤恨地瞪了一眼边上的几只死神,“你快点回到你的身体里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

 



“老妈,你再哭就不好看了哦。”

 

 


第二天,朝日新闻播出了两条骇人听闻的新闻。



『葬礼现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起死回生!院方推说心电仪故障。
   天才骑手,昏迷第九十六天时奇迹般苏醒!母亲含泪感谢上天。』

 




老板,请帮我把这本书包起来。
哎呀,小兄弟。你运气真是太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本。



慢死了。
对不起嘛,刚去了下书店。
干什么去了?
去收我的礼物啊。
……
哦,你脸红了。
你、你很吵哎。
好啦,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松本润一生中唯一一部谢绝了所有文学赏的作品。
洁白的封面只在左右两侧印上红色的格子,做成一个信封的样子。书脊上用红色的书法体写着『献给死神的情书』,松本润著。



倒数第二页,在旁人不易注意到的角落,小小的一行手写体。

『To O.S.
 
          献给你,最平凡的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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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同学的生贺。
我一定会拼死赶上的。 抹汗

准寿星给的没有最RP只有更RP的关键词:

葬礼  被血染红的蝴蝶尸体  冰冷的吻



我论这根本不是贺文而是恐怖小说吧?
如果硬要说是松本先生的金田一翻版我也没意见。

鉴于小蓝我说了要积攒RP,所以打算挑战极限把它整成甜文。  
被路人君从三维打成平面


飞速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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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坚信诸如笑喷、一口水喷在屏幕上之类只是为了喜剧效果而进行的夸张。
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代替那个倒霉屏幕的就是我更倒霉的后脑勺。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那么严肃的课那么正经的发言到底有哪里好笑。
总之,就在刚才的课上坐在我身后的笑点莫名同学就是那样一口水喷在我头上。
顺便波及我放在桌上的本子笔袋眼镜盒,唯有围巾幸免于难。 
除了囧,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昨天刚洗过头啊,大哭。
不是明年才是小蓝我的本命年么,为什么今年还没过完就迫不及待开始碰上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了?
众:因为你虐文写太多,得罪小夫妻。
我:我改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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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The shield / 盾牌



想要学到,
平凡的幸福。






人类是顽强到令人感到吃惊的生物。无论多么鲜明的大惨剧,只要过上几个月,就会沉落到记忆与往昔的最底层。

 


谁能说不是呢。
比起过目不忘之类的,如何把不想记住的事尽快遗忘才是更令人羡慕的才能。
可惜的是,他们两个都太笨拙了。谁也没有学会。

 

 


除了少数几个知晓内情的人,松本宅邸在松本润平安归来后的第三天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清晨,松本润走到餐厅时正巧遇上推着早餐车布置餐桌的女佣,后者显然为松本润的出现吃了一惊。每天都因为排布得密不透风的行程表而不得不早起的松本润一早的情绪总是很低落,很多时候他都是站在门口揉着额头说一句这是什么啊我不想吃然后就直接去书房上课。真正的早餐一般都是上完三小时的古典经济学后才肯下楼来吃。
在这位少爷的脸上看到夸张的黑眼圈已经是太平常的事,平常到让人觉得这一定是天生的。这也就难怪当脸色有些糟糕的松本润径直走到餐桌前用手指了指黑咖啡的时候,连心思细腻的女佣也没有发现他根本是彻夜未眠。



一分钟后,整座松本宅邸唯二不吃早饭的另一个人出现在餐厅门口。女佣觉得天可能要下红雨了,到底要不要向女仆长谏言今天不适合洗衣服?当然,大野智不吃早餐纯粹只是因为来不及吃而已,这个人常常是一面叫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我去学校再吃,一面又企图抓一块土司还是什么塞进嘴里。

 



三百六十五天里也不会有一天在清晨的餐厅见到面的两个人,看到彼此的时候都是措手不及。嘴里还含着一口咖啡,松本润僵直了片刻,伸手拉开身侧的椅子,“坐。”


这时候如果再想说啊啊其实我还不饿怎么想都太过刻意,何况他也是有话想和他说的。大野智双手无意义地搓了搓手臂,磨磨蹭蹭地走到松本润为他拉开的座位上,坐好。



从来没有一顿早餐会像现在这样辛苦,大野智觉得今天的培根三明治不好吃到了难以下咽的地步,真是太奇怪了。他的三明治还吃剩一大半,松本润已经放下杯子优雅地用餐巾按了按嘴角准备起身离开了。“啊,等一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可看着真的停下动作看向自己的松本润,大野智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那个……来比赛吧。爬树。”


那一瞬间松本润想要拒绝的,人的第六感总是在危险逼近的时候变得异常敏锐。最后,盯住大野智难得坚持地和他对视的双眼,松本润慢慢地把椅子推回餐桌里,“那就比吧。”说完转身回楼上换一套便于运动的衣衫。

 


太难看了。这样的自己。
松本润看着仍然穿着睡衣向这边走过来的大野智,再看看穿着运动服做着暖身运动的自己。真是太难看了。

 


松本润一直都知道大野智始终是让着他的,至少在爬树这件事上。可是亲眼在树上看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下去仰着头看自己的时候,心里的滋味还是不那么好受的。松本润一手撑着树枝,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滑稽可笑。



“你就在那里别下来,”已经失去意义的比赛,松本润仍然打算把它进行到最后,不过大野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这样听我说吧。”



仰着头的大野智把头垂下,转身靠在树干上。这样,谁都看不到谁。



“是我赢了吧,”松软的嗓音里好像含着一口水,“比较强的人反而要让比较弱的人来保护,没有这种道理吧?”


在松本润看不到的树影下,大野智抬起一只脚用手搓揉着。就在刚刚开始爬的那一刻,他的右脚忽然抽筋了,就算这样还是给他赢下来了。我果然不适合太拼命啊,大野智有点自嘲地想。


松本润听懂了,扶着树干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掐进树皮的纹理中。还没有,还没有完结的。那个人还没有说出‘我不需要你了’这样的话来,不是吗?自我安慰还是乐观主义,其实都一样。欺骗自己是最容易的。


大野智站在树下静静地等了一会,直到他的脚已经不再抽痛松本润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接下来的话大野智本来不准备说的,光是用想的都会觉得痛,但既然松本润那天对他说了‘选择权在你手里’,那他就不得不好好地说清楚。


“小润,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是第一次,大野智没有叫松本润少爷。

 


用力地咬住嘴唇,尝到咸咸的血腥味。
松本润终于能看到大野智了,不过那是一个走远的背影。背脊挺直的。


“我知道啊。”没有任何听众的,只是说给自己听,“我知道我很弱啊。”


正是因为一点也不强,所以只好拿自己的身体给你当盾牌,不是吗?



日本历史中最壮烈的忍者也完全不是那些身怀绝技的人。而是一种叫做影武者的、影子一般的存在,以自己的躯体作为主人的替身。
纵使是早已被抛弃的残忍传统。
还是有人想要尽力把它做好的。

 

 



当我觉得幸福的时候,在同一个屋子里,正有人过得不幸。
因为我很快乐,所以才没有发现。
对不起。松本润。

 



大野智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最差劲的学生,第一次去学校图书馆借书竟然借了一本借阅记录为零的书。这本书和大野智的专业没有任何联系,簇新的封面上写着『居住在日本的七百三十二个神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更谈不上什么求知欲,可对于那个沉重的项链坠子,大野智不得不在意。



原来是这样的啊。
犬头神。



那个被关在琴房里不停弹钢琴的孩子,那个抱着很厚的书说对不起小智哥哥我现在还不可以和你玩的孩子;那个用很向往的眼神问他学校好不好玩的孩子;那个每出席一个酒会回来都会吐得一塌糊涂的少年;那个对着来客恰到好处地微笑着一转身却什么表情也没有的少年;那个蛮横无理地对他说阿米巴你哪里也不许去的少年;那个为了想要得到多一点关注故意惹人生气的少年。


承受这一切的原本应该是他大野智。

 



大野智很快就把书还回了图书馆。
没有人发现在其中某一页的角落上,有水滴干掉的痕迹。

 



我放手了,我觉得不能再弄脏那道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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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In the dilemma / 无法抉择





没有人告诉我,
怀疑别人是如此痛苦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大野智睡着了,屋子里静得没有一点响声。其实他只是坐着而已,坐在那把从松本润房里搬过来的椅子上。



下人们房间内的椅子都是用上好的红桧木做的,没有镶上柔软的小羊皮座垫。松本润每次不请自来的时候都说他坐不惯大野智这里的椅子。有一天,这个勉强高过椅子背的小孩从自己房里滋啦滋啦拖出一把椅子,走廊上的烟灰色地毯因此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因为是松本润,也就没有被责骂。后来让他再搬回去,不是忘记了就是说反正我那里还有一把。于是这把椅子就一直留在大野智这里了。




大野智把椅子搬到窗台前,望出去就是正门口的那个大喷泉,夜晚的时候五光十色。
一开始,他还是靠在椅背上,想要理清些什么。结果只是变成了纯粹的回忆而已。

 



松本厚人曾经有一次带领特别使团去俄罗斯签一份关于石油开发的双边协议,回国的时候给大野智和松本润带回来礼物。给大野智的礼物是一套异常精美的俄罗斯套娃,金色的,染彩的钻石点缀着娃娃的头发和围巾,大大小小的一共有十一个。给松本润的是一架天文望远镜,松本润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到的高度。
那阵子松本润几乎每天都跑去大野智房间看俄罗斯娃娃,一个一个打开,从高到矮排列得整整齐齐,然后再一个一个装回去。很羡慕的样子。大野智说,那我们一人一半吧。于是你一个我一个的,分到最后还多一个。大野智看了看趴在桌上双臂圈拢着五个娃娃一面还不停眨巴眼睛望向自己的松本润,没所谓地说这个也给你吧。原本他以为松本润会很高兴的,可是这个小孩只是舔着嘴唇摇了摇头。很爱惜地把分给他的那五个娃娃从小到大装起来后,松本润利索地一骨碌爬下椅子,出了房间又从门缝里探进半个脑袋,小智哥哥也要来我这边看望远镜哦,可以看到星星呢。

 



好像不管分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多拿一个。
哦,不对。如果是闯了大祸一起被罚擦玻璃的话,正好相反。

 




有座垫的椅子,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即便是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天也不会屁股痛。但是脖子还是很酸的。大野智把手臂搁在窗台上,再把下巴重重地放上去。
不能睡着啊,千万不能睡着。载着松本润的警车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绕过喷泉开进来了。

 

 


线索只追查到财政省的某个边缘官员就被切断得一干二净。



松本润进门的那一刻显得异常平静,排开众人的关切,说了声我去洗澡就往楼梯上走,快要走到转角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小润,他知道了。’往下望去,进门以来第一次的对视,松本润觉得大野直一夜间好像苍老了许多。轻轻地合起眼睑,轻轻的一句‘是吗’,轻轻地偏过头,无声地用嘴形说‘爷爷,阿玛迪斯醒了’。


大野直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抚摸孩子脑袋那样的动作,细细地笑,‘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大野智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楼下开关车门的声响。抚着因长时间抵住玻璃而发凉的额头往外望,只来得及看见在一群人中显得特别清瘦的那个身影闪动一下进了大厅。这一刻,大野智忽然感到自己饿了。



等待着等待着,之前那么久都有好好在等了,这三四十分钟却好像永远过不完。要不是床头的小闹钟还在恪尽职守地走个不停,大野智会以为自己掉到了时间冻结的空间夹缝里。最后还是大野智自己打开了门,他有一句话,一定要亲口问松本润。

 


门边,一团阴影。
松本润曲起双腿抱住膝盖坐在那里。
就像无数次所做过的那样。



你在干嘛?
没事。



大野智生病的时候,大野智闹别扭的时候,大野智生闷气的时候,只要打开门松本润就是这样坐在门边。问他在干嘛,却总是什么也不肯说的自顾自走掉了。和其他地方不同,地毯上只有那圆圆的一小块,是温暖的。

 



“你在干嘛?”


因为太久没说话,大野智很困难才发出一个声音。


没有像以前那样故作镇定地起身离开,松本润无声地抿紧了嘴唇。这次,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没事。”


“你没有话想和我说吗?”


准备好要问出口的话,在见到松本润的那一刻自动跑得很远,让大野智捕捉不到。


撑着膝盖站起来,“有话要说的是你吧。”


是不是先说出口的那个人就输了?


大野智愣了一下,想着松本润你真狡猾真狡猾真狡猾,“先进来吧。”


结果,这样说着的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知道某些话的意义而说出口的人,
非常有勇气。

 


比如说我爱你,再比如说——



“你骗了我吧?”


最后,明明是大野智先开口,可是输掉的人却是松本润。不管怎么样,从一开始就分出的输赢,不是吗?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大野智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看到松本润拨弄着桌上六个俄罗斯套娃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你是这么想的?”


听不出任何感情波澜的语音,大野智听着有点生气,感觉就像是他这一两天来的那些迷茫无助委屈和焦虑忽然失去了依靠。原本,不管对方回答说是还是不是,大野智都决定好说没关系我原谅你,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骗了我。”只好又重复一遍,把疑问句换成了肯定句。


“我没有。”


在听到大野智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松本润觉得怎样回答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本来是这样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护,只不过是因为要命地在意着对方的看法。因为比任何人都在意,所以不可能会说谎。

 


只有满不在乎的人才会说谎,比如大野智。

 


啊,我找到你了。
你问了园丁伯伯才找到我的吧?
我没有。
你骗人。
好吧,可是一直找不到你我就来不及写作业了啊。



少爷生日快乐。
这是管家爷爷叫你拿给我的吧?
不是啊。
骗人,肯定是。你才不会想到送东西给我。
……是爷爷叫我别告诉你的嘛。



那么干脆地承认对我说了慌,难道就不在乎我会难过和受伤?
其实我宁愿你死不承认的。

 



大野智看着坐在离自己很远的沙发上说了‘我没有’后就再也不说话的松本润,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和松本润对话是如此的困难,或许是因为无论自己怎么不理不睬,那个人总是会用他破破的嗓音在一边喋喋不休吧。


你知道的吧?事情的真相。
是没错。
可是你没告诉我。
因为你没有问我。
谁会想到要问这个。
这样就算我骗你了?


那如果我问的话,你就会说?
不会。
那还是要骗我。
不会的。我只会什么都不说。



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破,沉默并不会。

 




狭小的房间再度陷入了厚重的静默,像被云层遮挡起来的天空,明明知道太阳就在那边却还是无论如何走不出去。




大野智用拇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食指的第一个关节。平日总是谈笑着吵闹着冷战着,从来没有试着走进对方的心里面。到底是松本润关上了门,还是大野智根本没想试图走进去。


“你是怎么想的?”大野智顿了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到了现在他还是无法亲口说出松本厚人其实是我爷爷这句话,所以只能用‘这件事’这种含糊不清的词汇一笔带过。


松本润像是自顾自陷入了回忆里,很久,打开灯,从T恤领口里拉出一根银色的链子,上面有一个很沉的挂坠。是一只狗的头,长满獠牙的嘴大张着,有点可怖的样子。


“这是爷爷告诉我真相时给我的,”松本润把链子解下来轻轻放到大野智手里,怕大野智听不明白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真正的爷爷。”


大野智看着手心里那个和松本润的气质完全不搭调的粗犷坠子,不能理解这个东西和他之前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犬头神的故事,你听过吗?”松本润笑了一下,从大野智手里拿回项链重新带上,“算了,不是什么美满的故事,还是算了。”


说完,站起来。走过大野智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头,“选择权在你手里。”

 

 


门轻轻合上。
大野智想起来他忘记问松本润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怎么会想到要一起吃晚饭的?明明以前成天想着最好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如果我的左手不小心打了你,可不可以让我的右手为你揉一揉?这样的话,会感到好过一点的到底是谁?
只想着保护自己果然不行啊。快要哭出来的大野智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腿。
终于有了哭的理由。





犬头神啊。差点就要忘记了呢。
松本润靠在合起来的门板上,把坠子小心收进T恤里,想起爷爷摸着他的头把他抱在膝盖上时所讲的那个故事。



犬头神是日本诸多神祗中不为人知的一个神。
传说江户时代有一个农夫,他小时候捡回来一只刚出生的小狗,他们一起长大。有一天,农夫连续干了三天三夜的农活累得躺倒在树荫下昏睡过去,睡梦中他听到这只狗不停地吠叫不停地吠叫。农夫非常生气,抓起身边的锄头一刀砍下了狗的头。没想到飞起来的狗头死死地咬住了想要伤害农夫的一条蛇。农夫看到后非常伤心和感动,每天为他的狗祈祷,最终这只狗变成了神,名曰犬头神。




就算被所要保护的人砍了头,还是选择保护他到最后吗?


这就是我的做法。



你会怎么做呢?
大野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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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Tell you a story / 说个谎言给你听




知道某些话的意义而说出口的人,
非常有勇气。






所有写日记的人,都是以给别人看为前提在写的吧。
就算是偷偷摸摸自以为写给自己看的人,其实心里也明白他现在所写的东西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某个人看到。如果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事,一开始都不会把它写出来。



说谎的人其实也一样。
知道这个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尽管如此仍然要说,除了有非说不可的理由、再或者就是即使被揭穿也无所谓。
真正害怕谎言被揭破的人,不说谎。

 

 



大野智有一种感觉。
他被全世界的人欺骗了。

 

 


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错过了几顿早餐中餐晚餐更是不得而知。最初的时候还有爷爷或者女佣过来敲一敲他的房门唤他出去吃饭,到了后来,大野智只能依稀听到托盘被放置在门边的细小声响。
大野总管事是有钥匙可以打开被大野智从里面反锁的门的,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大野智此刻所需要的不是任何人安慰的话语,他需要的只是多一点时间。

 



只是三十多个小时,世界已经变换到大野智再也无法辨别出它原来的面貌。




如果他没有趁晚宴上松本润忙于应酬的期间一意孤行偷跑出去看室内设计展就好了。
其实大野智并没有很想看这个展出,他对室内设计也没有多大兴趣。之所以会偷跑去看,是因为松本润用背脊对着他不痛不痒地说‘你就当作是好了’。当作是?这是什么意思?那他也可以当作不是了。违逆松本润的要求大野智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而已。今天那个人二十岁了吧,是个大人了吧,没有权利再任性了吧。这么想着,大野智就两手空空地出门了。忘记那张展票已经被松本润没收,也忘记他今天还没有对松本润说一声生日快乐。

 



某位政府内阁官员几个月前被左翼分子暗杀的新闻大野智陆陆续续有在电视上看过,当时他还因为这个特别报道挤掉了他想看的意大利艺术之旅特辑而有些不满。大野智总觉得这些事情是离他很遥远的,尽管松本家的主人正是位阶仅次于首相的官房长官。

 



大野智,不止大野智,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松本家长孙会毫无温度地微笑着说抱歉失陪一下,转而静静地跟随着大野智走出宅邸。快要走过门口时,松本润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阻止了差点就要鞠躬行礼大喊少爷晚上好的警卫。大阪来的年轻警卫心领神会地默默朝松本润行了礼,目送着这位少爷数不清第多少次地在夜里跟随大野智出门。最早那次,记得是在大野智额头上顶着个因为没看清路而摔出的大包回家后的第二天。

 



或许就这样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吧。
真是这样就好了。

 



大野智查觉没有带门票而折返家里,不过是五十分钟之后。他意外地发现家里的宾客都散了,警卫一看到他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喊阿智回来了阿智回来了。然后是爷爷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抱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再后来,大野智看到大多时候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松本厚人终于松了口气似的跌坐在沙发上。



大野智被告知松本润很有可能已经被绑架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挣开大野总管事紧握住他的手,用一种失控的音量冲着二楼楼梯的方向大喊,少爷,不要耍我了吧,装得一点都不像。这种感觉,就如同遭遇决境的人反而会不可遏制地想要大笑起来。久久的,听不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少数几位留在大厅的资深女佣低低的啜泣声。



三十五分钟前,松本厚人接到一通经过变声处理的电话,警告他如果想要孙子平安无事就彻底放弃向内阁法制局提交关于税收征管权限调整的法案。一瞬间,这个曾经亲眼看到对准自己的狙击枪瞄准镜反光仍然面不改色的老人首次露出了在旁人眼里可以被称作恐惧的表情。
“我会考虑的。”虽然是如此淡定自若地回答,只有大野总管事察觉到他拿着电话的那只手细微的颤抖。



大野智有些无法相信之前冲到门口紧紧抱住他不断重复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回来就好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爷爷。大野智所知道的那个身为松本家第十一代总管事的爷爷,从以前到现在,无论什么事都是以松本家、松本厚人、松本润的利益为最优先考虑。这个曾经一度让大野智怀疑如果自己和松本润同时遭遇险境一定会毫不犹豫先把手伸向松本润的爷爷,竟然会毫不掩饰地说你没事就好。

 



差不多是经过了像是亡灵被指引着渡过三途川那么长时间的恐惧,大野智看到松本厚人垂着头用他已经变得嶙峋的手毫无意义地一遍一遍地拉挺他的和服前襟。最后,很迟缓地抬起头,“阿直,对不起。”


大野直是大野智爷爷的名字。太久以来没有人这么叫,几乎连大野智也快要记不起爷爷的名字了。如同大野智是和松本润一起长大,大野直开始帮他父亲抄写账目的时候松本厚人还不会走路。表面上的主仆,掩盖着比亲人更深的情谊和信赖。


可是,为什么要说抱歉?


大野智看到爷爷迅速背过身用袖口掩了掩眼角,回过头,带着无法抚平皱纹的宽厚表情,“老爷,您别这么说。”

 




大野智平安到家后,松本府邸内第一时间被拨出去的电话是打给警察总局的,内容无外乎是调查幕后指使者尽力营救松本润。之所以一直等到大野智回来以后才打,之所以先前答复说会考虑的,之所以大野直抱着孙子说你回来就好,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野智,或者应该说松本智出生后的第八天,松本笃松本今日子夫妇因为交通事故离开了人世。然而这只是众人所知的版本,真正的原因是当时任职内务长官的松本笃的座车被人动了手脚。为了把那个还在摇篮里熟睡着的小婴儿带离日后难以预计的可怕阴谋,大野直提出把松本智当作大野家的孩子来扶养,对外则宣称孩子和父母一起丧生。至于松本润,大野直真正的孙子,二十年前以养子的身份登记在松本家的户籍名下。



身为内阁官房长官的松本厚人是不可以退缩的,也不能被任何人绊住手脚。今天是税法草案,明天或许就会有国防安全议案军事预算报告被拿来和他做谈判的筹码。如果是松本润的话,就可以不顾那百分之五十的失败概率打出那个给警局的电话。政治家的冷酷或者悲哀,就是这样的了。纵使是不亚于亲人的老友的孙子,毕竟还是比不上真正和自己骨血相连的那一个。

 




听完松本厚人这番压抑着什么似的叙述,大野智只说了一句话。



他也知道吗?

 

 


那个曾经生气地拧了一把大野智的胳膊,大叫着阿米巴我才不会骗你呢的松本润,他也知道吗?

 


大野智看到他叫了二十三年爷爷的那个人,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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